那天在泽田家最大的收获,应该就是见到了狱寺的姐姐,那是个漂亮的女人,叫做碧洋琪。
虽然狱寺对于自己的姐姐很是抗拒,但是花春还是高兴的觉得她又多了解了一点狱寺。
但不知道为什么,花春感到自己和狱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奇怪,明明应该彼此之间更加熟络了,可是花春却觉得还比不上刚刚认识的那几天气氛融洽。
他们之间的对话越来越少,狱寺面对她的时候越来越沉默,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花春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她感觉得到狱寺在回避她,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出原因。
在努力讨好了几次,狱寺却总是不冷不热之后,花春也来了火气。
她准备搬出去了,或许她早就该搬出去,不过这一切都得等到她有了户口才行。
花春从没有这么迫切的希望自己有符合法律的户籍,让她可以自己打工赚钱,自己养活自己,不用看人脸色,不用因为感觉亏欠而满心愧疚和不安,不用因为没有给予一直在接受而感到低人一等。
她想要心安理得理直气壮的生活下去。
里包恩并不常常在泽田家,他大部分会跟着泽田纲吉去学校里就近监督自己的学生。
所以花春特意选了一个临近放学的时候拜访,泽田纲吉回家后,里包恩总是在的,而且如果运气好的话,狱寺说不定会陪着他过来。
他们单独在公寓里的时候气氛越来越尴尬,但是如果有别人在的话,就算是呆在一边看着他和别人自然的说话,花春也能又羡慕又低落的高兴着。
泽田妈妈对于客人总是非常热情和温柔的,她看起来非常喜欢热闹,泽田纲吉还没有回来,不过里包恩却在屋子里。
花春郑重的向他表示她想要去东京办户口了,时间越快越好。
里包恩似乎对于她为什么忽然下定决心没有什么兴趣,他对她并不如对待自己的学生那样,处处引导,对于这个地龙神威,他只关心最后的结果,“好啊,明天就去吧。”
他看着情绪低落的花春,又给了她一个建议,“在走之前,去试试让云雀恭弥也加入。”
云雀恭弥……
这个名字让花春又想起了秩的任务,情绪顿时更低落了。
“嗯,我会努力的。”花春没什么精神的回答道。
她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在心底默默的默念了一声:【1.】
似乎是因为拿着手机百无聊赖的样子看起来毫无异常,看不见手机屏幕的杀手先生并没有兴趣看她究竟拿着手机在干什么。
对于少女失魂落魄的样子,风流的意大利杀手似乎明白究竟是为什么,因此他的毒舌和鬼畜好像收敛了不少——真正的杀手党总是善待女人嘛。
手机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云雀恭弥的基本资料:
【姓名:云雀恭弥
绰号:站立在并盛不良少年顶端的男人
武器:浮萍拐
年龄:15岁
生日:5月5日
星座:金牛座
身高:169m
体重:58kg
出生地:日本东京
喜好:据说讨厌群聚,喜欢打架,喜欢说咬杀,喜欢叫别人草食动物。】
没错,如果要对抗神威的话,有这个人在安全性大大增高,但是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云雀在并盛主场作战都只能逼退神威,自己还一身伤痕,到了东京更难说了。
不过他的出生地居然是东京,这让花春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既然已经提起了云雀恭弥,花春觉得顺便可以试着完成一下秩的作业,看看他心里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然而秩既然是为了训练她使用【封真之脸】而布置的任务,那么完成这个任务显然要正确的使用【封真之脸】,可是她死活没有办法揣摩出秩所说的真实究竟要如何实践到运用之中。
记忆中真正的封真的所作所为和秩说的话语,以及她自己的直觉感觉到的东西彼此之间联系万千,然而花春却总是模模糊糊的感觉得到,但怎么也理不清。
再联想起要搬出狱寺的公寓,夏天的傍晚热气未散,花春心里越发焦躁起来。
搬出狱寺的公寓,就好像是要亲手解开他们之间某种特殊的羁绊一样。但花春明明感觉得到狱寺一直都在默默的看着她,然而当她真的动手解开的时候,花春也明白的感觉到狱寺不会干预和阻止她。
“男人心,海底针……”花春觉得有一句歌词说得真好,有时候男人更难琢磨。
玩弄人心的第一杀手对这样充满了幼稚的话语不屑一顾,都说人心莫测,可是不知道多少人愿意为他献出一切。“真是个小可怜。”
如果他能用自己原本的身体说出这句话,简直风流的让人尖叫,可惜他现在的身体是个肉呼呼的小婴孩。
花春不理他,她默默的发呆想着自己的事情。
里包恩在没有必要的时候,并不突显自己的存在感,这是杀手的本能,杀手应该拥有着最完美的隐藏能力,就比如里包恩明明就坐在她旁边,但是只要里包恩沉默一小会,花春就觉得他好像已经完全消失了一样。
她正在回想她刚刚到达这个世界的情形,她还记得他们的相遇,记得他们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后来的相识渐深,花春对于狱寺当然是有好感的,长相出众,性格外刚内柔,在她最惶然的时候收留了她,有好感几乎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但是花春却遗憾地发现一切的转变,都是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气氛越来越温柔暧昧之后。
暧昧这种东西,就是彼此小心试探着进一步的可能,如果不合适,一方退回原处,也不会太过尴尬。
花春沮丧的想,或许狱寺对她并没有那种感觉吧。
她知道她对狱寺非常依赖,因为对方是第一个,向她伸出手,给她温暖的人,雏鸟效应作用于人的内心,就算花春心里多么清楚这件事情,可是感情却从不能因此改变分毫,然而,因为感觉到狱寺对于她的感情或许并不如她那么深刻,或许她的感情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困扰,并不重要,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花春就感到很难过。
她试图证明自己不用依赖任何人,一个人也可以很独立,能够完成很多事情,这表现在她不再对里包恩的任务表示任何抗议,不再说“可是……”“我可能做不到……”“那个很难啊……”“可不可以不要……”,而是开始努力完成它。
这样一来,她觉得自己已经抛弃了因为依赖而产生的软弱,变得坚强了起来。
她跟自己说,在你没有完全独立的时候,你和狱寺都不是平等的,你没有资格谈感情,你现在要告诉你自己,你已经没有可以撒娇的对象了。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没有人是理所应当对你好的。
花春这么告诉自己,狱寺对她好是狱寺善良,但是狱寺对她不好,她也没什么好指责的。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难说,总不能因为她对狱寺有好感,就非得要狱寺也对她有好感才行。
再说,狱寺并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相反,她还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加重了不少负担。
“我以后会报答狱寺的。”花春忽然对里包恩说道,似乎是想要他作为见证。
里包恩“嗯”了一声,好像突然从空气里浮现出来了。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像是提醒花春什么:“狱寺可是彭格列家族十代目未来的左右手。”
他的意思是,狱寺已经具备了成为黑手党的觉悟,他将永远追随在十代目的身边,将一生都奉献给黑暗的世界。然而花春不一样,这个少女在光明的世界中长大,在黑暗世界中习以为常的事情,在她看来是如此的令人害怕和恐惧。
泽田纲吉本人并不可怕,然而他身后的势力的确听起来庞大的令人颤栗。
这个少女似乎天真的以为这位十代目继承者身边肯定跟着影卫那种高级的生物,万一遇到了危险,或者是遭到了冒犯,会有一大堆隐藏在黑暗中的,穿着黑西装,戴着黑墨镜的黑手党部下为他惩罚和威吓那些人。
但花春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她茫然的看着他,“你是说我配不上他吗?”
里包恩不置可否,“那么,你去东京还要狱寺陪你吗?”
花春愣了一愣,她内心深处开始激烈的斗争起来,一个声音认为这是个重新拉近关系的好机会,但另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要犯贱,狱寺既然不喜欢她,就不要再巴巴的往上凑了。
“那他不去的话……”花春迟疑的说,“就只有我和泽田君吗?”
她和泽田纲吉一点也不熟,总是感觉如果一起去东京的话,一路上的情形想想都很尴尬。
“所以你去让云雀恭弥加入。”里包恩理所当然的说道。
“……云雀恭弥加入不就更尴尬了吗!!”
“所以你想让狱寺一起去?”
“这个,因为,狱寺和我,和泽田君都比较熟啊……”花春觉得这个理由非常正当,但是里包恩不同意。
“不行。”小婴儿的语气毫无回转的可能,“如果有狱寺在,你就总是只想着怎么撒娇,一点脑子都不会转。”
“……我才不撒娇呢。”花春底气有点不足的说。“可是你不觉得泽田君有点太靠不住了吗?”
花春小声的嘟嚷道,她百思不得其解这个问题:“他为什么能够让狱寺那么忠诚的跟着他?”
在花春看来,泽田纲吉一点突出的地方都没有,就算背后的势力再大,可是花春才不认为狱寺那么骄傲的人会因为他是彭格列的十代目,就这么真心实意的忠心耿耿。
泽田纲吉肯定是做了什么,让他彻底的拜服了。
花春一点也不希望狱寺成为黑手党什么的,那个少年很聪明,完全可以成绩优异的从学校毕业,当个医生,律师,或者钢琴家,这些在社会上受人尊敬,工资又高的体面工作难道不比黑手党更好吗?
但花春并不能指点狱寺的人生,那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
“那就是我的工作了。”里包恩平静的回答道。
他们又安静的一会儿,花春觉得很奇怪,和里包恩在一起,就算是不说话也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感到非常安心。
她趴在桌子上,傍晚的暖风从窗户里徐徐的吹了进来,身边呼呼作响的电风扇有某种催人入睡的节奏,她看着身边擦拭着枪支的婴儿,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她睡得模模糊糊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人把她背了起来,她听见的声音似乎是从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那好像是狱寺的声音:“……抱歉,给十代目添麻烦了……”
然后又有其他人的声音飘忽的回答:“没关系,没关系啦……”
接下来的几句话像是飘散成了雾气融在一起,花春一句也没有听清楚。
过了好一会儿,周边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背着她的少年的呼吸声在夜里清晰可闻。
“狱寺?”花春觉得自己很清醒的醒来了,但其实她说话的语气更像是梦中的呓语。
就因为她的语气一点也没显示出她脑子清醒,所以狱寺就像以前那样回答道:“嗯?”
那是和现在不同的毫无隔阂的语气,花春那一瞬间觉得非常委屈,“……我要搬走了。”
少年这次沉默了一会儿,“……嗯。”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花春的声音越来越低,这种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的状态快要过去了,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浮沉,她觉得自己感觉的到身边的一切,又虚幻的彷如身在梦中,而很快她又要回到黑暗的睡眠世界中去了。
在花春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时候,少年终于诚实的回答了她:“……我和你的世界,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