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腾率领着两万越军步卒赶到西陵城东门时,战斗业已结束,除了原野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及翻滚哀嚎的伤兵,齐军骑兵早已不知了去向,浓烈的血腥味随着微风随处飘浮。
张腾面sè铁青地翻身下马,刚走几步,一个浑身带血的将领已是疾步奔来禀告,在他涕泪交流的述说中,张腾渐渐明白了战斗的经过。
半个时辰前,东门五千越军正在与西陵守军做你死我活的惨烈厮杀,一片激昂的号角声后,齐军骑兵突兀出现,汹涌的红háo沉雷般隆隆卷地飞驰,旌旗翻飞,铁骑纵横,号角响亮,铺天盖地向越军压来。
阵后突遭奇袭,五千越军骤然慌乱,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蒙了,红衣的大齐骑士们长剑闪亮,几个冲突过后,越军的尸体便摆满了青草摇曳的西陵东郊。
面对着四散逃窜的越军士卒,齐军骑兵并未恋战追击,算准了时间似地在张腾带领援军到来之前便已逃之夭夭,仿佛不曾出现过一般。
听完,张腾脸sè变幻数下,一声咒骂将手中马鞭扔在了地上,来回几个大步平复心境,转身开口道:“那群骑兵有多少人?可曾看清?”
带血将领嗫嗫嚅嚅开口道:“大概,大概有一千七八,绝对不超过两千人。”
张腾嘴唇咬得出血,三万人马,竟被两千骑兵偷袭成功,而且对方还从容不迫地离去,简直是深深的耻辱也!
正在张腾怒气冲冲之时,身旁中军司马余光一瞥,竟看到北方一股黑烟翻滚升起,不禁用手一指,失声高喊:“大人,快看,北面有浓烟。”
张腾浑身一震,张大嘴巴望向北面,但见黑烟夹杂着影影绰绰的火焰腾空而起,翻滚飞腾直冒上天,瞬间便凝结成了厚厚的乌云,遮盖了大半边的天空。
那是北门大营的方向!张腾觉得自己好象被人狠狠抽了一棍似的,一阵剧烈的眩晕随之袭来,面sè变得异常惨白,他极力稳住身形,嘴唇一阵哆嗦:“扶我上马背,全军赶赴北门。”
来到北门,原本辽阔壮丽的青sè大营尽皆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烧后的灰屑随着风儿飘浮在空中,飘飘洒洒地落向四面八方,落在了张腾惊恐愣怔的脸上。
看着烧的大营旌旗、看着烧的车马辎重,看着慌忙救火的越军士卒,看着城楼上欢呼雀跃的西陵守军,张腾一声闷哼,一口鲜血骤然喷出,咚地一声栽下了马背。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悠悠转醒,盯着帐顶摇曳的牛皮大灯,他恍恍惚惚地听完了部下的汇报:当他离开东门约莫大半个时辰,一道金红sè的细线出现在了东北天际,片刻之间,夕阳之下的金红sè细线变成了汹涌的红háo,向北门大营如怒海狂涛般奔涌而来。
北门大营原本只有两千老弱伤兵,哪能抗衡得了这支如狼似虎的骑兵队伍,加之西陵守军开门杀出,一番冲杀厮斗,盏茶之间越军便血溅四面,举着火把的齐军骑兵呼啸着卷入营中点军帐旗幡辎重,片刻间大火便汹涌而起弥漫军营。
“我军伤亡如何?”张腾有气无力地低声一句。
部下颤抖着声音道:“今rì我军虽只伤亡三千余,然则北营的军帐旗幡、粮草辎重、攻城器械竟皆化为灰烬,连一部完整的竹制云梯也未留下……”
听着听着,两行热泪从眼中骤然涌出,都怪他失策大意,竟让这两千大齐骑兵乘隙钻了空子,将这大好的局面毁之一旦,特别是整个北营化为了灰烬,意味着失去了全军大部分粮草辎重与全部攻城利器,除了撤军还能如何?
正在他心头滴血之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响彻帐外,进攻巴阳的大将灰头土脸地入内禀告道:“张将军,属下无能,大军在巴阳城外遭到了齐军骑兵的偷袭,只有百余人逃了回来……”
闻言,张腾骤然一阵夜枭啼叫般的惨笑,摇了摇手低声一句撤军,一言未了便倒在了榻上。
与此同时,一队红甲骑兵正不疾不徐地向北行进着,乘着夜sè进入了苍茫连绵的大别山,在一处山地河谷扎下了营寨。
经过百里奔袭快意厮杀,校尉赵策依然是jīng神抖擞,拉着吴玄大笑比划道:“噢呀,真想看看叛军得知大营被烧毁后是什么样的表情,哈哈哈哈!”
吴玄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又笑吟吟地开口道:“大营被烧辎重被毁,想必张腾会气得吐血也!”
闻言,赵策的笑容骤然顿住了,咧嘴问道:“噢呀从云,既然咱们烧了张腾的大营,为何不继续乘胜追击,却要撤退前去汝南?”
吴玄悠然一笑,摆摆手解释道:“策兄,我们的目的是解除西陵之围,经过此役,如无意外张腾的三万叛军不rì便会从西陵撤军,也算帮了江夏郡一个大忙。”
“噢呀,但我觉得还是可惜也!”赵策长长一叹,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吴玄揶揄笑道:“两千骑兵出发,如今却只剩下了千余人,义兄还是该早早草拟战报向朝廷解释为妙!”
“噢呀,对也!”赵策双掌一击,眼中却闪过狡黠的笑意:“战报之事,就拜托从云,你当真是我的好义弟也!”
吴玄苦笑摇头,目光却伸向了繁星点点的夜空,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飞向了遥远的北方。
扬州通往齐阳的官道上,一匹黄鬃骏马正载着一名锦衣玉冠的骑士飓风般向西北方飞驰而去。
这匹黄鬃马本是由yīn山胡马驯化而来,马蹄如飞势如奔雷,三五rì便飞过了汝水、伊水、洛水,直抵函谷关。
进得函谷关正值夕阳西下,锦衣骑士心急如焚,根本没有停下来歇息之意,继续策马兼程向西飞驰。待到翌rì曙光初现之际,齐阳城已出现在了天际尽头。
见状,锦衣骑士暗暗松了一口气,马鞭一甩黄鬃马奋然人立而起,四蹄腾空间转眼便飞到了齐阳城门之下。
城门洞前,一个睡眼惺忪的长矛甲士惊异地瞪大双眼注视着这一人一马飞驰入内,望着身旁若无其事的同伴奇道:“咦,此等飞马入城,为何城外骑队竟不拦截,当真怪异?”
“如拦截下来才是怪异。”同伴淡淡一笑,无比羡慕地低声道:“城门外不得纵马那是对于普通人,你知道他是谁?蒙家二公子蒙信也!”
“他就是蒙信,有名的恶少?”长矛甲士眉角一挑,啧啧撇嘴道:“权贵子弟当着不同凡响,不知哪天我才能此等潇洒快意。”
闻言,同伴冷冷笑道:“就你这得行,一辈子都别想,守好城门已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