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策稍一思忖,慢慢揣测道:“据《黄帝内经》所载,有一疑难杂症名为失魂症,相传战国秦惠王晚年曾患上此病,常不记得之前发生之任何事,不知与吴兄症状是否相同?”
吴玄从沉思中恢复常态,望着安娜赵策皆是一副担忧之sè,不禁笑道:“在下略懂医术,如有疾病大症必会知晓,后来之事,想必是昏睡之后忘却了。”
赵策赞同地颔首点头,随即又恍然笑道:“噢呀,自顾说事,却忘记吴兄还未吃饭也。”说罢“啪啪啪”连声击掌,一个红衣军士大步进屋拱手道:“县尉何事?”
“整置酒菜三案,吾要与朋友把酒言欢!”
待军士领命出门后,吴玄笑道:“真没想到赵兄竟是军中之人。”
赵策也是一笑:“在下乃扬州庐江郡舒县县尉,两月前带领五百骑兵押送去岁粮饷前去齐阳,目下正准备返回扬州也。”
吴玄顿时惊讶,大笑道:“原来那晚在武关之下竟是赵兄的曲队,看来你我真是缘分匪浅。”
赵策也是一怔,急忙追问,待吴玄原原本本道来,顿时啧啧惊叹,一通大笑后,又收敛笑容咬牙切齿道:“噢呀,竟有贪婪军士讹诈吴兄钱财,赵策当真是无地自容也!待一会查明是哪个不张眼的家伙,必定军法从事!”
吴玄摆手一笑:“若没有这贪财的军士,我与安娜怎能轻易通过武关,又与赵兄重逢于此?天行有常,自有命数安排,或许这就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还望赵兄手下留情饶他一次。”
赵策点头笑道:“噢呀,吴兄真是宅心仁厚,赵策遵从便是。”此时,红衣军士已将酒菜摆置妥当悄然退却,他举起陶碗大笑道:“吴兄,你我重逢相聚,饮它三碗重逢酒何如?”
“正合我意!”吴玄轻轻一拍坐案,正要举杯,一旁的安娜秀眉大蹙望着他道:“你刚刚转醒,怎能饮酒?”
吴玄顿时一脸苦sè,与之商量道:“仅此一坛,如何?”
安娜眼珠一转,轻轻笑道:“那好,算上我一个,我的酒量亦是不差!”说罢,提起酒坛满满地斟上一杯坐定。
赵策哈哈笑道:“噢呀,听闻胡人男女皆是好酒,安娜姑娘必定也是巾帼豪杰也!”
安娜微微一笑,却不说话。临案的吴玄幽幽一叹,便将安娜的来历向赵策侃侃道来,说到后面,赵策已是睁大了眼睛惊愕不已,大摇其头连呼不可思议,当听说安娜要去扬州找船返回故乡罗马时,他不禁陷入沉思,半响后才肃然道:“如依安娜姑娘所说,西方罗马国与大齐相距万里,如坐船返回,大洋之上凶险万分,更有无数海怪妖魔蛰伏,谈何容易也!”
吴玄也是一叹,沉声道:“这也是毫无办法之事,不管有千难万阻,总得一试。”
赵策沉吟有顷肃然拱手道:“噢呀,既然如此,赵策愿助吴兄与安娜姑娘一臂之力也!”
吴玄心中一惊,摇头笑道:“些许私事,怎敢劳烦赵兄?”
“吴兄此言差异!”赵策大手一摆,罕见没有了那句噢呀口头禅,语气顿显严肃:“赵策热血男儿,朋友有难自当是拔刀相助,岂能坐视不理任由高朋独闯难关?”
吴玄心中骤然涌起一股热流,轻轻叹道:“非是不领兄之好意,然则此事千头万绪无从着手,实在不敢惊动赵兄。”
闻言,赵策炯炯目光顿时黯淡了下来,喟然叹息道:“我引君为高朋,君却视我为闲人,吴兄乃雅致高士,必知相识满天下,知音无几人之理,单单一个俞伯牙摔琴谢知音不知羞煞多少世人?赵策不才,yù与吴兄引为知己相交,岂有他哉!”
一席话落地,吴玄当真震撼了,虽与赵策相交不久,然则他阔达的xìng情,沉稳的气度,高洁的品格,博大的胸襟都给自己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如此英气杰济才华横溢之士,与之相交本已是美事,如能结为知己,当真是天遂人愿。
心念及此,吴玄霍然起身走至赵策身前,肃然拱手道:“若信得过吴玄为人,在下请与赵兄刎颈而交结为异姓兄弟!”
骤然之间,赵策双目生光,颤声道:“噢呀,此言当真?”
吴玄平静清晰地开口道:“赵兄大义高风,吴玄倾慕不已,何能有假?”
赵策一阵大笑,热泪骤然从虎目中奔涌而出:“噢呀,赵策三生有幸也,诚当与吴兄结为异姓兄弟!”
说罢,两人飞步走出茅屋,外面却是一处山崖高台,三面青山如黛,谷底澄江如练,一片婆娑竹林立在身后,谷风习习青竹摇曳山鸟啁啾,恍若人间仙境。
吴玄与赵策执手跪地,另一只手直向白云幽幽的天空,整齐地高声道:“皇天后土,九天诸神,今赵策与吴玄在此立誓,愿结为异姓兄弟,从今往后荣辱与共,同心协力,刎颈而交,生死相依,若背信弃义,天人共戮之!”说罢,对着蓝天远山“咚咚咚”磕头三下。
起身一排年龄,竟是赵策虚长半岁,堪堪十八。不由分说,吴玄扶着赵策站好,躬身一个大拜,肃然高声:“义兄在上,请受吴玄一拜。”
赵策颤抖着双手扶起吴玄,连忙一个回拜,算是誓言成立。两人执手相望,顿时一阵酣畅淋漓地大笑。
笑罢,赵策微微叹息道:“噢呀,可惜没有三牲祭品昭告上天,略显遗憾也!”
吴玄轻轻一笑,指点着眼前的无边景sè道:“义兄与玄卓立天地之间,青山为盟绿水作誓,更有摇曳青竹名留竹帛,占尽天地自然风华,何须腐朽祭物?”
赵策顿时大笑点头:“从云之言大是!”
“别忘了还有美酒一杯!”一声轻笑,安娜已端着两杯美酒摇曳而来,俏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
吴玄霍然转身大笑击掌:“安娜当真可人也!”说罢端起一杯递给赵策,自己又举起了一杯。
赵策稍一思忖,开口缓缓道:“古之义兄弟能为表率者,昔rì圣武帝陈小白与辽东王李忌也,两人相识于末路,崛起于风尘,肝胆相照生死相扶,开创煌煌大齐基业平定杀戮乱世,当真英雄了得也!圣武皇帝封义弟李忌为辽东王后,尝曰:吾弟与朕生死相交开创大业,子孙当世代为王永镇北平,与朕之后嗣共享大齐!”
“三十年后,圣武皇帝崩于齐阳葬于北阪帝陵,白发苍苍的辽东王李忌闻讯昼夜兼程而来,一阵伏地痛哭后把剑自刎于帝陵之前,践行刎颈以随之誓言,如此情义,岂不让人为之扼腕!”
吴玄听得亦是心háo澎湃,喟然叹息道:“大哉圣武帝,大哉辽东王,身虽陨,名却垂于竹帛也!”说罢,炯炯目光望向赵策道:“义兄,不若就以手中之酒,遥敬先贤!”
说罢,两人同时酒杯倾斜,晶莹剔透的美酒缓缓散落在青绿地草地之上,心中却是感奋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