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得楼梯,绿裙女子带着他拐入一间隔房内,眼见三面皆墙毫无出路,吴玄正要开口询问,却见绿裙女子轻步上前手掌对着墙身用力一拍,木制墙壁“哗啷”一声弹开,一条幽深的甬道顿时露了出来。
绿裙女子对着他嫣然一笑,虚手做请便率先闪入了甬道之内,吴玄不疑有他,急忙举步跟上。
说是甬道,却是一条用白sè细纱帷幔密封起来的长长隧道,过道两面轻纱摇曳,灯光朦胧,迷迷离离之间又透露着几分神秘。
走得百余步,前面一片灯光,一扇高大的木门恰好吞住了悠长的甬道,两盏人高的铜灯随着帷幕轻轻地摇晃着。
绿裙女子上前推开木门,吴玄只觉一股冷风骤然掠过脸庞,走出一看,竟已来到两座假山夹缝处,而甬道出口正是在身后那片假山之中。
吴玄四顾打量一圈,冷冷笑道:“如此做派,故弄玄虚也!”
绿裙女子闻言轻轻一笑:“商家多有密事,此甬道直达内苑,以备不时之需,公子请。”
吴玄点头举步,踏着松软的草地信步向前,穿过了婆娑朦胧的竹林后,一片倒映着磷磷月光的大池展现在了眼前。
池边绿树下,修长婀娜的影子正在摇曳漫步,夜风吹得她裙裾飞扬长发飘然,宛若月下仙子一般。
绿裙女子霍然止步禀告道:“小姐,公子已请来。”
修长婀娜的影子闻言止步,刚一转身一双美目利剑般地盯在吴玄身上,怔怔良久,猛然出言询问道:“敢问公子可姓英?”
吴玄拱手淡淡笑道:“木姑娘错也,在下姓吴名玄,非英之姓!”
“不,你一定姓英,否者你怎会与他如此相似?”木婕芩秀眉一蹙,上前对着吴玄又是一阵端详,不可思议地叹息出声。
吴玄悠然一笑:“世间相貌相似者不知几多,并非皆有血缘关系。”
木婕芩美目怔怔地看着他,绝美的容颜瞬间掠过一丝黯淡,垂首摇头叹息道:“也对,相貌相似不一定就认识,原是婕芩唐突了。”
吴玄点头道:“既然在下并非木姑娘要找之人,那么请恕在下就此告辞。”说罢大袖一甩,便要转身离去。
“吴公子稍等。”木婕芩骤然高声一句,见吴玄疑惑不解地望来,踌躇半响方才红着脸道:“公子若不忙,能否陪婕芩做月下叙谈。”
吴玄正yù开口回绝,却见木婕芩楚楚动人的俏脸上流露着一股淡淡地哀伤,心下不由一软,笑着点头道:“那好,就依姑娘此言。”
木婕芩嫣然一笑,轻轻招手,绿裙女子不知从何处搬来一张长案,待两人相对坐定后又捧来燎炉茶壶,刚要动手生火,谁料木婕芩摇手笑道:“下去便是,我来煮茶。”
绿裙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sè,轻轻一声“诺”,便举步离去。
木婕芩又是一笑,取来案上的火石点亮炉火,又小心翼翼地将陶瓷茶壶架在了燎炉之上,片刻之后清冽的茶香便弥漫开开。
见吴玄正含笑地看着自己,她不禁俏脸生霞,展颜笑道:“公子是婕芩请来后苑的第一位男子,清茶佐谈不亦乐乎。”
吴玄微微一怔,点头淡淡一礼:“在下荣幸之至。”
话到此处场面陷入沉寂,木婕芩见吴玄满面hūn风毫无开口说话的意思,任由无言尴尬静静流淌,心头不禁掠过一丝嗔怒。
从心里来讲,她留下吴玄饮茶叙谈皆是因为他的长相实在与昔rì救命恩人太过神似,面对着他,她仿佛看到了那常在心底摇晃的朦胧影子,故才有此等举动,然则未料到的是吴玄并为表现出其他男子那般的侃侃健谈,反而是一副聆听高论的模样,如何不令她感到气恼。
吴玄脑海中却是车轮飞转,酝酿着如何将蒙信在佳人面前好好地介绍一番,思索良久,然总觉得说辞都不恰当,这才恍然笑道:“姑娘舞技天马行空,曼舞升华,真乃独步天下。”
“公子谬赞愧不敢当!婕芩九岁学舞,熟能生巧而已,岂有他哉!”
“术有专攻,木姑娘谦虚过甚也,然则九岁尚是蒙童,姑娘竟已在学习歌舞,委实令人感到意外。”
听出他话音中的惊讶,木婕芩淡淡一笑:“家境使然亦是无可奈何,公子可知婕芩乃何方人士?”
“不知,敬请木姑娘见告。”
木婕芩提起茶壶为吴玄面前的茶盅斟满绿茶,方才回答道:“公子可知苎萝山?”
吴玄略一思忖,恍然点头道:“如何不知?苎萝山地处江东越地,常闻山下有一条浣纱溪,曾是hūn秋越国丽人西施浣纱之地,西施之后溪水竟rì益枯竭,这几年已呈断流之势。”
“公子当真广见博闻。”木婕芩由衷地赞叹了一句,转而喟然一声长叹:“婕芩便是出生在苎萝山浣纱溪,与西施算是同族同乡。父樵夫,母桑蚕,至小到大也算衣食无忧。”
“啊,那为何姑娘竟……”吴玄本想说沦落青楼,话到此处觉得不妥便是猛然顿住。
木婕芩倒是毫不在意地一笑,叹息解释道:“在我九岁那年家中惨遭乱兵劫掠,父母都在那场动乱中不幸遇难,若非恩公及时出现,婕芩只怕也没今rì。”
“恩公?”
婕芩美目骤然一亮,俏脸上浮现出缅怀之sè:“那时恩公不过双十年华,面对凶残的百余乱军竟是夷然无惧仗剑厮杀,一番苦斗之后,方才救得全村乡亲xìng命,其后恩公便要离去,村长拼命拉住他要他留下姓名,他才说自己姓‘英’。”
“从此以后,举族上下皆视他为恩人,所以今rì婕芩见公子与恩公相似,才有如此唐突之举。”
吴玄听得连连点头,感概出声道:“大侠行过不留名,英雄之举也。”
话音刚落,远方突兀传来了阵阵喧哗吵闹,两人正在惊异相顾,绿裙女子匆匆走开焦急禀告道:“小姐,时才那魏公子带了一群流氓地痞堵住前门,非要让扔酒爵砸伤他的人出来,客人们现都乱作了一团。”
“酒爵是在下所仍,与他人何干。”吴玄闻言拍案而起,对着木婕芩拱手道:“感谢木姑娘盛情款待,在下这就出去与那魏书伦理论。”说罢大袖一挥,转身而去。
“吴公子留步。”木婕芩霍然起身,见吴玄回身疑惑望来,急忙对绿衣女子说道:“花姐,请你带吴公子从后院小门出去,那魏书伦由我来应对便是。”
“小姐……”绿裙女子闻言顿时花容失sè,见木婕芩却是镇定从容一脸坚决,心头不禁暗暗佩服,急忙对吴玄招手道:“公子请随我来。”
吴玄一怔,不禁摇头笑道:“木姑娘看轻吴玄也!在下岂是做事不敢担当,而从小门逃脱之辈?况且一干朋友还在厅中,在下岂能一走了之?”
“非是婕芩轻视公子。”木婕芩蹙了蹙娥眉,略一思忖,一双美目坚定地望了过来:“今rì之事,皆因婕芩而起,于情于理都应婕芩前去面对,如何能无故拖累公子?”
“姑娘说此话当真见外。”吴玄不悦摇手,“危急之刻怎能让你一个弱女子孤身承担,要去也是我们一起去。”
闻言,木婕芩柔弱的身躯不可察觉地轻轻一颤,明朗的笑容宛如牡丹花骤然绽放:“那好,我们便一道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