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玄跟随中军司马拐过了一个山头,又淌过一条淙淙溪流,一道不起眼的山谷顿时跃入眼帘。明媚阳光下,但见满山被微带枯黄的林木覆盖,没有人声,没有马鸣,寂静得和寻常幽谷没什么两样。
吴玄大是疑惑,寻思两万步卒如何能不动声sè地隐藏在这里?然则中军司马已带着他进入了一座黑黝黝的山洞内。
突然从光明步入黑暗,吴玄顿觉眼前一黑,止步眯着眼睛适应有倾,耳畔突然飘来了一句揶揄的女声:“散发布衣,吴中郎将好悠闲也!”
定眼一望,却见一身牛皮甲胄的上官若溪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眉宇间轻蔑意味十足。
“这女人记恨心当真强烈!”吴玄心头默默一句,毫不示弱地反诘道:“名士无冠,王者敬之,上官大人何其托大也!”
“你……”上官若溪脸sè陡变,一声冷笑,冷冰冰地开口道:“大将乃三军典范,若不注意自身行为举止,何能服众!”
“啊呀,上官大人不必担心,在下只是骁骑部临时中郎将,战毕即撤,何有忒多讲究。”吴玄顿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闻言,上官若溪圆瞪的美目几近冒出火来,高耸的胸口剧烈地喘息数下,压抑住心中的愤怒冷冷道:“本将没心情与你做口舌之争,今rì召你前来,是想询问行军路线而已。”
“早说此事,何来如此争吵。”吴玄摇头一叹,似乎还是上官若溪的不是,略一沉吟,沉声开口道:“再行一rì,便可抵达一条无名山溪,这条山溪水量不大,但淙淙溪水却穿山而过,是荆山腹地流向沮水的无数条小河之一,我们可以趟水行军,两rì之内便可走出荆山。”
上官若溪颔首道:“那好,按照大战方略,出荆州后本将率领我军两万步卒北上玉泉山埋伏,吴中郎将秘密行军纪郢,夜袭叛军大营。”
“好,咱们分头行事,务必痛歼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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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荆山呈西北——东南方向,巍峨陡峻盘亘贯穿南郡,荆山西北部山高谷深,巍峨陡峭,沟壑纵横;东南部则山低谷浅,坡度略缓,稍加开阔,数百里地带只有连绵起伏的丘陵平原与稀稀落落的山林,密布的河流冲击出了许多纵横交错的小盆地夹杂其中。
八月中旬的一天夜里,一只神秘的大军开出了荆山,沿着浩荡沮水一阵驰骋,秘密驻扎在了纪郢西北五十里开外的一道隐蔽河谷内。
大军刚驻扎妥当,吴玄立即找来麾下校尉司马们一番计议,谋定了夜袭的诸多事项,整整一个白昼,骁骑部的一万骑兵人无声,马不嘶,全体将士皆是枕戈旦待,浅睡歇息,静候着夜袭之战的来临。
入夜时分,无边乌云渐渐聚拢头顶,细密地秋雨已裹挟着冷风潇潇落下,及至三更,漫天雨幕覆盖住了广袤的山塬,天地一片无垠的墨sè。
纪郢城外的连绵军营湮没在了细雨之中,唯有点点军灯闪烁不停。
青帝赵牧刚批阅完一摞竹简书,大手一招,一名艳丽丰腴的捧盘侍女轻柔地进来,片刻便在长案上摆下了一鼎一爵一盘。
鼎中是金黄松软的麋鹿肉,爵中是晶莹剔透的兰陵酒,盘中则是白玉绸缎的鲤鱼羹,在灯火煌煌的大帐内煞是好看。
虽在军中,赵牧却是食不厌jīng,脍不厌细,每餐皆是钟鸣鼎食,他细细品尝着铜鼎内热气蒸腾的麋鹿肉,瞄了一眼跪坐在身旁侍奉的侍女,那雪白诱人的脖颈飘出的醉人气息与麋鹿肉混合在一起,不禁使他一阵心动。
食罢,赵牧矜持地咳嗽了一声,美艳动人的侍女微微一笑,正要上前撤去长案上的鼎盘,谁料赵牧已站起身来绕到案前沉声道:“今夜,你留下侍寝。”
美艳侍女又是一笑,细心替赵牧摘下冕冠,解开衣袍,又端来一盆热水仔细地拭擦了他全身每个角落。
赵牧哈哈一笑,将美艳侍女拥入怀中一阵狎弄挑逗,又三两下将她剥得jīng光,压在身下狠狠地蹂躏,一阵剧烈地喘息躁动之后,赵牧抱着光滑鲜嫩的**发出了沉重悠长的鼾声。
夜,还是如此静,细雨沙沙声中,军营外的平原上倏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朦胧影子,慢慢地向叛军大营摸了过来。
高坐赤风驹上的吴玄对着一箭开外的军营一通冷冷地审视,抽出腰间长刀清叱:“全军,杀——”话音落点,风驰电骋般冲了出去。
突兀间,一片片高速飞动的乌云冲入了毫无防备的叛军军营,一片撼天动地的喊杀声骤然响起,沉雷般划破了夜空的寂静,雪亮的长刀裹挟着急风骤雨的箭镞,眨眼之间便楔入了大营之中。
营内沉沉酣睡的叛军士卒顿被这突入奇来的凌厉攻势惊醒,错愕愣怔半响,方才尖声呼喝着拿着武器冲入帐外,但见四处森森然狰狞翻起一片片剑矛丛林,飞掠的箭簇裹挟着大雨漫天袭来,高坐战马之上的红甲骑士来回窜突奔杀,宛如黑夜中的幽灵肆意收割着越军脆弱的生命。
“齐军袭营!”懵懂一片的叛军们顿时如浸泡在三九的河水中一般全身冰凉,惊慌四措的号角声瞬间呜呜咽咽地响彻开来。
齐军未给越军任何喘息的机会,如狼似虎的攻势毫无片刻停顿,奔驰如飞的骑士们用白布缠住肩膀作为辨识标志,引弓劲shè长剑肆掠,在慌乱逃窜的叛军中毫无阻隔滞留,但闻刀剑叮当呼喝嘶喊,堪堪杀上一个来回,营内草地上已躺下了横七竖八的越军士卒尸体。
尚在睡梦中的赵牧突闻外面杀声震天,顿时一个激灵翻下床榻,紧张四望,却见美艳侍女吓得裹着丝被抽泣颤抖,显然是吓得不轻。
“鸟,哭个甚?衣服甲胄,快给朕穿上!”赵牧高声一句咒骂,在侍女帮助下慌乱裹上了衣衫,抓起案上长剑脚步踉跄地冲出帐内,只见大片黑压压的骑兵在军营来回冲杀,中军幕府外已经杀成了一片,四面战马嘶鸣杀声震天,幕府的军吏、司马与卫士一个个不见了人影。
一阵冰冷倏忽漫过身心,赵牧骤然生出了一阵身临悬崖绝境的眩晕,他高喝一声,抽出长剑大步上前,呼喊慌乱逃窜的士卒们聚拢成阵,然则乱军如háo,声如轰鸣,根本没人注意到兀自跳脚大骂高喊的赵牧,无可压抑地恐惧在军营弥漫。
慌乱中,他拉住了一个慌不择路的军尉,用手一指身后,铁青着脸高声道:“快,你骑朕之宝驹去当阳让孟康速来救援。”
军尉恍然醒悟,急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