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吃,钱都没有,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她俯身看了看蒋献被纱布包扎着的腿,“还以为断了,不就缝了几针吗,多大点事。”
“当时挺疼的。”蒋献掀开被子坐直。
施璟坐在床沿脱鞋,“你起来,让我进去躺会儿,我腰疼。”
蒋献一撅一拐下床,让施璟躺到病床上,“不说好了吗,怎么又疼?”
“不知道,你给我打点钱,我挂个专家号看看。”她躺进温热的被窝,后背蹭了蹭,“这床还挺舒服,我等会儿在这儿睡个午觉再去学校。”
“去学校干嘛?”
“导师让我去的,说是论文的事,我也不知道。”施璟窝在病床上,拿出手机玩。
蒋献瘸着腿,去摆弄茶几上的饭盒,“我去热一下饭,助理刚送来的营养餐,你也吃点吧,补一补,你最近都瘦了。”
蒋延来到病房时,映入眼帘便是这一幕。
看到蒋献穿着病号服,委屈地坐在小木椅上喝汤。他那个不可一世的女朋友半坐半躺在病床,被子盖到腰部,面前升起折叠小饭桌,正在吃病人的营养餐。
“你们俩,谁是病人?”蒋延清冽黑眸略过施璟,淡声问道,病房气氛骤然僵冷,荒唐又诡异。
第9章
施璟浑身不自在,尬意顿生,她可以在私底下肆无忌惮欺负蒋献,但在外人,尤其是蒋献的家人跟前,她还是不敢放肆。
谁家孩子不是孩子,谁会希望看到自家孩子受委屈呢。
她放下筷子,对上蒋延深邃的眼睛,不禁肩膀瑟缩,一只手按住后腰,皱眉低吟:“唉,腰肌劳损,还真有点儿难受。”
她推开面前的营养餐,姿势不太自然下床,“年纪轻轻的就腰肌劳损,现在的年轻人压力太大了,我去上个厕所,你们兄弟俩好好聊。”她不想应付这诡异的气氛,一手撑着腰,扶墙慌不择路往卫生间跑了。
直到施璟身影不见了,蒋延令人捉摸不透的目光才游离到蒋献腿上,声息寡淡:“怎么样了。”
蒋献生怕他哥多想,扶着床栏起来,坐到病床上去,“没事儿,就缝了几针,过两天就好了。”
“嗯,这部戏拍完就别拍了。”蒋延漫不经心走了两步,车钥匙放小饭桌上,随手拿起桌上一支钢笔,在净白指尖绕圈,“我和爸妈本就不同意你进娱乐圈,你非要玩,就让你玩两年。马上就要毕业了,你也该退出了。”
蒋献忙不迭收拾施璟丢在床上的围巾和手套,“我知道,我也和齐温说好了,这是最后一部戏了。”
“嗯。”
以前蒋献刚开始搞直播当网红,又去接戏拍综艺时,蒋延只当是蒋献想要玩玩,后来才知道,这小子真的是为了赚钱,赚钱养他的女朋友。
蒋延对施璟的印象只停留在高中时期,一个被家里人溺爱过度的大小姐,最大的爱好就是花钱,她似乎对金钱没什么概念,把花钱当成玩乐。
后来施璟和蒋献上大学了,施璟家中破产,蒋献开始拼命赚钱,偶尔还会跟他借钱,蒋延这才知道,蒋献一直在养着施璟,继续维持她无底线的花销。随着进入大学,施璟玩钱的花样扶摇直上,除了吃穿住行外,还找别的乐趣——慈善。
国内的天灾,只要需要捐款的,几乎都能看到施璟的名字,少则四五十万,多则上百万。
反观蒋献,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艺人,却是一毛不拔。甚至去参加慈善晚宴,捐款数额也可怜见的,这也成为黑粉嘲讽的点。
施璟在卫生间逗留片时,耐性天生匮乏,躲了一会儿就待不住,扶腰出来,拿过蒋献搁在病床上的手机,“手机借我玩一下。”左手拿自己的手机,右手拿蒋献的,折返回卫生间。
轻车熟路打开蒋献的微信、支付宝,她查蒋献的手机,从来只看钱包和银行卡余额,不看聊天记录,也懒得看。
她有想过,如果哪天蒋献喜欢上别人了,她估计不会伤心,只会筹谋该从蒋献身上压榨多少分手费才合适。
搜掠了一圈,只找到九千多块,全部转到自己的手机。
她探出半个脑袋,窃听兄弟俩的谈话。
蒋献似乎有些难为情,剑裁的眉目睨过纤尘不染的明净地板,鼓了些勇气似的,“哥,六月份我毕业的时候,能不能......跟你借点钱。”
“多少?”蒋延黑沉沉一片的双眸里水波澹然,雅静,肃穆,如同一口无波的古井。
蒋献瞥视卫生间方向,白而微青的薄唇抿了抿,出色的五官因过度疲弱而显现惹人怜的病态美,“借个两千万吧。”他有些发窘,羞赧地补充道,“两千万,可以吗?”
蒋延指尖把弄钢笔的动作一顿,也看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没有直面回话,而是问:“她是不是在赌钱?”
蒋献肩膀一抖笑出来,知道他哥误会了,赶紧为施璟洗清冤屈:“不是,你想哪里去了,小璟好好的,黄赌毒一样没沾。这不是我和她打算毕业了就结婚吗,我的钱可能不太够办婚礼,就想跟你借点。”
“结婚?太早了。”蒋延放下钢笔,移了话头,“医生怎么说的,要住院多久?”
“一个星期吧,也不算严重。”
“嗯,以后小心点。”蒋延点点头,整理了一下黑金编织水晶纹球袖扣,“我先走了,明天让家里的保姆过来照顾你,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就行。”
听到蒋延要走了,施璟才从卫生间出来,鲜灵的双瞳剪水微微一弯,笑着告别:“哥,你慢走啊,蒋献没什么大事,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嗯,有事就找我。”蒋延对她颔首,步伐稳雅走出病房。
施璟调皮对蒋献扮了个滑稽的鬼脸,肩头故意夸张地打颤,“好可怕哦,跟大魔鬼一样。”踢掉拖鞋,身姿利落跳上病床,钻进厚实白棉被中。
蒋献被她逗笑,手伸进被子底下揉她匀称的小腿,“在卫生间蹲那么久,腿麻了没?”
“我就没蹲,站着呢。”施璟把被子裹到脖子处,只露出头来,“我刚听你说,要问你哥借钱结婚,还要借两千万?”
“对呀,所以你现在少花点,不然咱们都没钱结婚了。”
施璟嗤之以鼻:“结婚干嘛,麻烦死了,还不如直接把结婚要用的钱给我花。”
蒋献按住她的头,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两口,自有法子应对她,“结婚可以收礼金,我家也算大门大户,亲戚多,生意上的朋友也多。而且我哥也还没结婚,咱俩先结,能收的礼金更多。”
这话毫不意外钓到了施璟,她眼睛霎时明亮,“也是哦,那收到的礼金必须由我保管。”
“当然。”
施璟一只手撑起脑袋,又聊起蒋延,“你哥也挺奇怪的,岁数也不小了,也没见他交过女朋友,莫非......”她自作聪明地分析,“莫非他是担心女朋友会骗他的钱,毕竟他那么有钱,防人之心不可无。”
蒋献屈指敲她脑门,挪过方才的营养餐,汤匙挖起一勺香嫩蛋羹喂到她嘴边,“就我哥那个脑子,谁能骗得了他,他骗别人还差不多。”
施璟饭来张口,注意到蒋延的劳斯莱斯车钥匙就放在小饭桌上,“这不是你哥的车钥匙吗?”
“哦,还真是,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回来拿吧。”
蒋献正要打电话,却被施璟按住,她拿起车钥匙下床,趿着不合脚的男式拖鞋往外追,“我拿去还给他!”
这里是私立医院的vip病房,人不多,走廊略显空荡,素白澄明的地板反射着森森冷光。蒋延就在走廊另一头,十来步远,施璟叫住他:“哥,等一下,你有东西落下了。”
蒋延转过头看她,也没开口,只是等着她走过来。
“哥,你的车钥匙。”施璟小跑着过来,棕褐色长卷发披在肩头,随着她的步伐一下一下跃起,她把车钥匙递给蒋延,“给你。”
“谢谢。”蒋延薄唇抿得平直,金丝边眼镜后方的眼神温和了些,没那么严肃的时候,他和蒋献的眉目若出一辙。
“不客气。”施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又问,“哥,你那劳斯莱斯多少钱啊?”
她过来送钥匙,就是想亲口问问车价,不然问蒋献,蒋献肯定又哼哼唧唧地说太贵了买不起,让她再等等,找借口不给她买。
蒋延大拇指在冥黑的车钥匙上轻轻摩挲,“那车是限量款,按竞拍卖的,当时起拍价一千二百万,我出了两千七百万拍的。”
“哦,那还挺贵。”
蒋延视线锐利如芒,在她秀俏脸上扫过,“你喜欢?”
施璟有点害羞,挠挠头,干笑了两声:“喜欢是喜欢,但我还是学生,哪里买得起。”
“叫蒋献给你买呗,他是你男朋友嘛。”
一句玩味的话,似笑非笑,施璟甚至听不懂蒋延这是在暗讽她,还是有别的意思。她直来直去习惯了,听不懂这种生意人的弦外之音。
揣摩不出蒋延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施璟自己尴尬起来,目光闪躲乱瞟,“我,等我毕业工作了,自己买。”说完,跑了,留下一路急促踏声。
蒋延站在原地,盯着她离去的方向,许久才离开。
施璟回到病房,上身俯趴在病床上和蒋献讲话,一只小腿往后翘,无邪地晃动着,“小蒋,我问你哥了,他说那辆劳斯莱斯起拍价才一千二百万,他买下来才两千七百万,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去看车。”
蒋献不止一次发现施璟对金钱认知的荒唐。
她的钱来得太容易,只要扯扯他的头发,对他耳朵吼一吼,赌气闹一闹,就能从他这里榨出几十万,上百万的钱。以至于她根本不在乎,甚至没思考过,赚钱到底有多不容易。
小时候,她可以源源不断从家里的保险柜拿钱塞进书包,长大后,他也成了她取钱的保险柜。
蒋献捏了捏施璟的脸:“什么叫才两千七百万,你知道‘才’是什么意思吗,你现在开的那辆法拉利是四百九十八万,卡宴是二百五十六万,都卖了也买不起我哥那样的劳斯莱斯。”
施璟重重叹息,颓废栽倒在床上,想到了什么,又抬头问:“那你哥为什么能买得起,你买不起?”
“他比我有钱。”蒋献摘下手腕上的杏色丝绸珍珠发绳,把她的长发扎起来。
施璟趴在床上拿出手机查资料,一边查一边道:“现在国内本科毕业生的平均工资是5990元,如果每个月能存下3000元,一年能存36000元,这要猴年马月才能买得起一辆劳斯莱斯啊。”
“你还知道算这个。”蒋献居然还有点欣慰。
“现在年轻人压力真的太大了。”她喃喃道。
蒋献给她整理好头发,捧住她的脸亲了一口,“年轻人压力大不大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毕业生平均工资多少钱也和你没关系,反正我会养你。”
施璟抬手把他细碎的刘海揉得一团糟,咬着后槽牙道:“我是替你感到压力大啊,年轻人,你到底还要拍几部戏,才能给我买劳斯莱斯呀!快点变成你哥那样的人吧,不然我就不要你了,小穷鬼。”
第10章
施璟在病床上睡午觉,蒋献也挤上床,小心翼翼护住腿,头往施璟怀里钻。他偏爱和施璟贴在一起,耳鬓厮磨,不是他抱着施璟,而是施璟抱着他。
他喜欢把脸贴在施璟线型纤纤、皎白馨香的脖颈,靠着她流丽精致的锁骨,觅食的野兽一样,一寸寸猎嗅着她温软的气息。施璟性子懒散,耽于锻炼,身上的肉软绵,蒋献喜欢这样软暖的拥抱,但又担心施璟的健康,总要催她运动。
他有些动情,小偷似的吻施璟的下颌,嘴唇磨在她脖子精细的皮肉,停留在她喉咙处,徐徐密密地亲着。
有时候他荒诞地希望,施璟是他生出来的。
这种诡异的想法莫名其妙又见缝就钻,他希望用自己的躯体孕育着施璟,让施璟啃噬他的血肉长大,这样施璟就没办法离开他,永远依赖她。
普天之下,人最难以拒绝,不可割舍的是生养关系。他没办法生下施璟,只能养着施璟,给他们的爱情固上一层养育关系,希望这层养育关系可以为他的爱情保驾护航,让施璟永远离不开他。
他想,如果施璟是个吸血鬼,那他一定死而无怨献出自己的血液,让施璟依赖他,他享受这种被依赖的感觉,甘之如始。
施璟被他亲了一会儿,躁从心底涌,眼睛紧闭着抓他的头发往外扯,“我好不容易睡个午觉,你非得惹我。”
“不惹不惹,宝贝儿快睡觉。”他暖热的掌心慢慢抚过她的后背,哄她睡觉。
施璟平时怠惰拖沓,喜欢赖床,有起床气,睡个午觉能睡两三个小时,但真有事时,还是知道分寸。她只睡了二十分钟,闹钟一震就起来了。
坐在床上戾气绕身,掀开被子,两条细长的腿放下来,米白加绒阔腿裤卡在膝盖,推叠成团。蒋献挪着伤腿下床,先帮她把裤腿放下来,又帮她穿上黑色小皮靴。
“导师怎么说的,是要问初稿的事吗,等会儿你去的时候记得录音,把老师的话都录下来,回来我才好帮你改稿。”蒋献坐在椅子上给她系鞋带,低头嘱咐。
“跟你没关系,你别管。”施璟又倒在床上。
蒋献拉她起来,“不让我管,以后你论文过不了了,别拿我撒气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