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妍垂下眼帘,指尖的颤意如何都忍不住,一时间只觉得前尘茫然,却有一个人愿意守着自己一道走过,瞬间一股暖意涌上心头。不是没有发现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只是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罢了。
她回过头来,对着管家任是缓缓行了一个礼,制止住管家目瞪口呆地想要扶起她的动作,雪妍的声音沉稳道:“之前多有让管家劳心之处,梨花就此谢过。只是我与王爷之间,非是一情相愿如此简单。梨花是未亡之人,身世飘零如浮尘落叶,既配不起王爷威名,也难以面对众人悠悠之口。”
管家忍不住叹了口气,点头道:“这段日里,从夫人的一言一行皆能看出夫人具有大家风范,平日里多关心体贴下人,又能将梨苑的生意打点得处处妥当。老朽是看着小王爷长大的人,王爷心里想什么从不与外人说道,这后院里你也看到了,也就三两个下人,不常有人进入。夫人是第一个住在此处的女子。”怕雪妍不信,又道:“王爷自小就性子孤高,小的时候在宫里没少受太子的欺负,虽说是儿时不懂事之事,但王爷生母出身不高,亦不受宠,年少之时便入了军营,常年在外练兵。直等到大胜燕国之时,方开衙建府,汗王便送过两个女子与他做妾,谁知那两个燕国俘虏女子竟趁着王爷不察行刺杀之计。王爷此后便是非信任之人,不会放入后院。”
听到此处,雪妍猛地抬起脸来,看着管家的眼不敢置信地喃喃道:“那他掳我回来之时……”
“王爷存了什么心思,夫人现在难道还不清楚吗?”管家微微一笑,似乎将所有的话语皆抛出,心神安定许多。甚为好笑地摇摇头,发觉雪妍脸色变化极大,咳嗽一下掩饰了过去:“王爷带夫人回来那日,老朽也是吓了一跳,这后院好几个屋子常年无人住进,来不及打扫。想不到他就将夫人带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去。夫人,王爷那屋里寻常人可连走近都不能的。”
雪妍的脸霎时红了个透,不禁回想起那日自己被鲁莽的完颜圻带回府上,言语之间,两人多不想让。未曾想,竟是如此使然。她突然间有些心慌,这陌生的慌乱仿佛不是她的本意,却直直地堵在胸口,几分难受。不由得打断了管家的叙述,沉下声道:“这些梨花自是知晓,只是希望日后在王爷面前,管家莫要再提。梨花,梨花有话自当与王爷说。”
管家瞧见雪妍脸色的红晕未消,晓得女儿家的窘迫与小心思在,再捅破一些,怕是她拉不下面子来。日后见了完颜圻反而更加的拘谨,他知晓雪妍的性子清冷,凡事点到即止就好,她与完颜圻都是聪慧之人。若是逼得太急了,反而显得不妥。于是乎,了然地解释道:“老朽今日的话有些多了,夫人莫要往心里去,有些事若是我不说,怕是王爷这辈子烂在心里也不说的。王爷他,唉……”他叹了口气,转开话去:“不说了,夫人昨日受了惊,王爷吩咐了,梨苑的事情就莫要操心了,好好的休息一下,哪儿都别要去了。”
雪妍回过神来,压了压鬓角,昨日身心俱疲,一早起来便觉得精神不振,一时之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但想到昨日方进了货,如今货品来源又紧张,新酒准备下窖,怎么都坐不住,定然要到店里去看一看。
“王爷那是多心了,我没什么大碍,昨日幸得王爷相救,一点都不曾受伤,今日店里的事情不少,我还是去看看方好。”说罢,特地在管家面前走了一个圈,表示自己一点损伤皆无。
可惜老管家怎么都不松口,并唤了福儿来催雪妍回床上躺着好生休息,只说了梨苑的一切不用她亲力亲为。福儿听话地打来热水,居然也站在管家一边,也扶着雪妍回床上躺着休息。雪妍哭笑不得地一再表明自己确实无事,可是对上管家一副忠心耿耿的做派,和福儿一本正经的样子,当真是无语相对。管家将诸事交与福儿后,便告退去忙他的事了。
雪妍看着他远去的背景,回想起他说的那些话,怕是他自己真心想告知她的,不然,凭完颜圻孤高的性子,又怎会让自己知晓这许多。怅然之间,犹不得已释然,怕是这老管家担心完颜圻,才冒然与自己明了一切。
被福儿压回床上,雪妍才想说些什么,就被福儿一脸担忧的表情给镇住了,只见她眼圈红了一圈,将温热的帕子递给雪妍时,还小声嘀咕道:“夫人也真是的,总不让福儿跟着,这不就出事了。昨日王爷发了好大的火,抱着夫人回来的时候,就跟要上战场杀人一般,风风火火地往屋里带,谁知道他自己倒晕了。吓得我们手忙脚乱的,不敢说什么。”
雪妍净了脸之后,看到福儿好生委屈的可怜模样,顿时觉得有趣,但听得她说的话,都是关心自己所致,也便拉住她的手,道:“傻瓜,我不是好好。你家王爷福大命大,又怎么会有事,都是他多虑了。”看着她让人怜爱的小脸,心里突然滑过一丝疑惑,雪妍若有所思地回想起管家所言,这后院非亲近之人不得进入,便接着问道:“福儿,你是何时来府上的?”
“我也不大记得了。”福儿洗了帕子,又替雪妍拭净了手,想了想,随口答道:“我只记得是王爷收留我的,只记得那时雪灾,好多人都冻死饿死了,我娘死了,家里穷得连口棺材都买不起,我爹就说把我给卖了。我跪在路边。天下着大雪,我已经我就要冻死了,有一家人看中了我,他家的小少爷去了,要买我回去成婚,算是冥婚吧。”
“有这样的事,不是要把好人家的孩子一辈子给毁了吗?”不想福儿说起这些事情,平淡得如同吃饭喝茶一般,别无二样,雪妍擦拭手的动作一顿,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了。
福儿瞧见她难过的模样,不由得一笑:“夫人不必如此,像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给人买了去当丫鬟的,童养媳的不少。若是摊上好人家,三餐温饱,好好做事少些挨骂就不错了。”福儿小小的脸上顿时充满了欢喜,她将雪妍的帕子接过来,笑嘻嘻地道:“大家都说福儿的命是最好的了,遇上了王爷,看到我跪在路边可怜,又听闻那家人是要买我回去冥婚的,就挡了下来,还把我带回府。王爷说我注定是个有福之人,就帮我取名叫福儿。福儿记着王爷的这个恩情,这辈子给王爷做牛做马都值得。”
雪妍不禁默了一默,瞧着福儿一说起完颜圻就是一副好生崇拜的表情,忍不住捉住她忙活的手,捂在掌心里。眼里满满的垂怜和欣慰,制止住福儿要继续忙活的手,拉着她往床边坐下,微微笑了,轻声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咱们福儿果然是个有福之人。”
福儿小心翼翼地瞧了她一眼,有些忐忑,却又一副憋不住的样子,欲言又止:“夫人,那你……那你且留在这里,再也不走是吗?”
雪妍的笑容霎时定住了,她瞧着福儿很是踟蹰地怯怯道:“夫人留在这里,王爷就多回到后院来,心情也很好。夫人不知道,从前王爷他总是一个人坐在屋顶上喝闷酒,也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说话。自从夫人来了以后,王爷叫咱们把这后院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多添了两个人呢!若不然,这偌大的王府,我就只能和李妈妈她们说话,闷得慌。”
“福儿。”雪妍低着头听了许多,突然没头没尾地打断了她,没来由地问一句:“今日让小厨房准备好一壶上好的梨花白吧。”
&nn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