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圻不禁看呆了眼,雪妍捂住嘴笑弯了腰,发觉二人皆瞧着自己,笑意渐消,不由得多了几分不好意思。福儿识趣地要退下,便听到完颜圻的声音叮嘱道:“让厨房多备些小菜上来,清粥寡味,有小菜一道才得入口。”
“是。”福儿大喜,她分明瞧见了王爷眼里的喜意,梨花姑娘好久未如此欢心,怕是王爷很快就能抱得美人归了。小丫头喜滋滋地出门去,还不忘给带上门。
似乎发觉自己有些逾越了,雪妍不知所措地住了笑意,走到桌前与完颜圻一同坐下。完颜圻的目光一直粘着在她耳边翠绿的玉环上,看着她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恢复以往的疏离的淡漠,一时间觉得可惜。
“王爷受伤了?”雪妍一句话让完颜圻一愣,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胳膊,轻松道:“没什么大事,左右只是陪五弟打猎时被一只豹子伤了,过几日就好。”
雪妍顿时低头不语,她卧病在床三天,几乎夜夜都能听到有人走到床边,陪她许久,但不曾说话,放轻的脚步绝非福儿。若是与五皇子出郊外打猎,又怎么能一日之间来回,还陪她这么久?既然完颜圻有心隐瞒,她也不便多问,只是淡淡道:“王爷出入在外,还需多加小心。”
这句话难得的关心他,完颜圻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但看到雪妍依旧低眉顺眼,平静端坐,便知道她只是话语间多添一句关切之语。如同一拳头打在了棉花团子上,憋得他胸内起伏不定几下,忽地站起身来。身子魁梧的他一起身,动作不由得大了些,面前的茶杯晃了晃,被雪妍一把扶住。谁想完颜圻后知后觉,也是伸手去扶住那杯子,不料手心处柔荑细腻的触觉让他心下漏了一拍。
“呀!”福儿再次推门进来,正巧撞上这一刻,然后就看到两个脸色通红的人迅速地缩回手,雪妍有些无语地手足无措起来,完颜圻则是有些呆滞。“我去多拿一副碗筷过来。”不待雪妍发话,福儿这丫头难得的懂事,先行退下,连带门一起关上。
雪妍苦笑不已,这丫头大大方方进来倒还好,这下子好像真有什么事情了。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她侧过脸去,窗外枯木寒风萧瑟,不知何时会飘雪。明明是寒冬时节,她屋里的炉火就一直没少过,热热地烧着,能叫人心中烧出一丝空隙。完颜圻额前浮起一层抹汗,他灌下一大口茶,茶汤也是温热的,这样子一口闷下,**辣地在胸前能腾起火来。
“梨花前日病发,多亏王爷多番照料,梨花感激不尽。”雪妍福了一福身子,完颜圻忽地站起身来,正待扶起她却又听见雪妍疏离的声音接着道:“深知王爷苦心,亦是为了梨苑的生意,梨花不敢怠慢,等身子一好,梨苑的生意是必不会耽搁。”
一句话生生打断了完颜圻后面的话语,瞧见雪妍依旧淡淡的表情,疏离的性子,莹润耳垂边的那颗玉翠在他心底不住地晃动,一下一下,仿佛纠结着人的心。放置腿上的手早已握成拳头,完颜圻心中不知是烦躁还是感慨。
“王爷日后是要成大事之人,此次因为梨花而操心,实在不妥。”雪妍看着一室之内的摆设,吃穿用度,怕是王府里最好的了。完颜圻本人不喜奢靡,连他自己的房间都只是书籍和一床一桌。若不是她此次病重,王府中人又怎会如此用心?她不适合,也不能够安心享有这一切。
拳头握紧了又松下来,完颜圻的脸阴晴不定,旋即,恢复以往冷漠的态度,站起身来。“既如此,莫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我要梨苑成为大夏独一无二的梨苑。”完颜圻说罢,转身离去,走到门前,攥紧了胸前一处,艰难地吸一口气,道:“你不必担心这里的,近日来你过于操劳,梨苑一开张就已口碑不俗,此处院子日后就归你了。好好将养着。”
门一推开,福儿捧着碗筷一脸吃惊地正站在外头,对上自家王爷阴暗的脸,唬得她赶紧低头一边去。低头瞧着完颜圻的靴子在门外驻足片刻,停在自己面前叮嘱一句:“好好照看她。”未等福儿应答,他矫健的身影已经消失于院落门外了。
福儿好生不解,上一刻她分明还瞧见两人客客气气地说话,这么当下才一会子功夫,王爷又回到那个冷面阎王的模样了。她小心翼翼地回到房间,却见雪妍枯坐在窗前,深深地闭上眼,室外的光华照耀在她莹白的脸上,竟显出几分苍凉。
身子大好以后,雪妍便日日都留在梨苑,日里除了看账本,清点酒窖,还不能忘了和诸位达官贵人打好交情。梨苑的声势越来越大,连带着逢过节宴请必定要点上一坛上好的梨花白方好,雪妍又新出了几个方子,单靠一种口味的酒不能满足众人的需求,选取了几味易趣不凡的酒方子,又从各处请来酿酒的熟手。不问出身,只求本事,梨苑的价格开得高,前来应聘的人也多了,雪妍正烦恼着,看着情形,是不是该开张分店了。
但一想到店面无需太多,货源充足最是重要,大夏民风开放,颇好酒浆意美。雪妍特意请了一位年长的镖师,给自己编整了一队专司送酒的脚力,保证每日送酒皆不延误。日久,梨苑的声望渐长,赚取的银子更是不少。当中也有不少眼红者想闹事,但许是完颜圻的暗中看顾,每每都能顺利解决。雪妍不知,在她得心应手的经营行当后,总有人替她摆平一切,那人,或许,未必是完颜圻。
每日操劳,回到府中也是天黑,雪妍只留下了福儿在身边伺候,她性子清冷,不习惯太多人在跟前服侍。披星戴月走入后院之际,每每总是看到完颜圻一人坐在石凳旁喝酒,有时他会一个人坐在屋顶吹箫,箫声呜咽,似有千百种情愫期间。每逢此时,雪妍都会吩咐福儿去做几道下酒菜,温上一壶好酒,为倒上一杯。
完颜圻倒也习惯了,每日品着新酒,都能道出几分不同,雪妍便晓得,他不是不懂风月之人,而是心中执念太深,所以舍弃许多。二人论酒论诗,有时亦能谈史谈数风流人物。雪妍是活过两辈子的人,自然比常人多几分感慨,每每说到些人些事,定然有不同的见解。起初,完颜圻只是诧异,但到后来,他也渐渐佩服雪妍的才气,赞叹不已。
雪妍更是感叹,完颜圻不顾及她的外人身份,时时也会抒发自己的见解,甚有道理。心中自是明白,非有大胸襟大气魄之人,不能说出此番话语,一想到此人雄心壮志,日后必成大事,她不禁担忧起远方动荡霍乱的琼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