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滋味真不好受,雪妍睁开双眼之时,只觉得头疼欲裂,脑袋里好似要爆炸一般。她揉着脑袋苦着脸想爬起身,却发现全身上下都是软绵酸痛不已,头疼的后遗症尚未消退,一下子要起来,竟觉得四肢无力难以动弹。
“这里是……”雪妍尽力辨认着周遭的一切物事,整洁的房间,寥寥无几的摆饰,除了一桌一柜和身下的大床就再无其他,干净整洁得不像有人住的痕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衣服整洁,头发松松地披在肩上,明明就是有人把她抱上床来的。雪妍虽不知自己酒量如何,但毕竟脑子还是清醒的,摸了摸身上的衣服,不由得神色大变。
“啊……”一声尖叫震天动地,震得外头正忙活的人不由得一愣,继而就听见内院里好一阵声响,雪妍匆匆地推开了门。一下子差点撞到门口端着汤水的下人们,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几番诧异不已。
完颜圻这个混蛋,昨夜居然趁她喝醉之际折辱于她。雪妍越想越急,越想越难堪,一早醒来身上居然换了衣衫,还躺在完颜圻的雕花大床上,怎能让她不着急。眼下她恨不得立即翻出完颜圻,讨一个公道,想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
雪妍焦灼地在内院里一直走过去,没看见完颜圻的身影,仆人们都在打扫,必定是和主人错开来的。雪妍略略一思索,直接朝前院走去。正准备推开内院大门,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挡住了她。
“这位姑娘,将军吩咐过,不许你出了这道门,还请姑娘回屋里去。有什么要的叫下人们去做就行了。”那人恭恭敬敬地守在院门前,看似老实,实则说话间透着不可逾越。
“我被你们的主子无缘无故地关在这院子,如今竟然连我自己都做不得主了,但凡还有我脚底下还是汗王执政的地界,还有王法,怎能让你们随随便便就掠人的?你开门给我,我要亲自跟他谈判,我倒是要问个清楚,他究竟想把我困在这里多久?到底有什么企图?”一想到自己被人不声不响地送进王府后,雪妍的心就一直没有安心过。一下子没了个注意,还摊上个完颜圻搅合,叫她怎能不心焦?
“将军吩咐的事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能违抗,姑娘若不看在面子上好生待着,我也只能请人来伺候着姑娘回去休息了。”后面几个字一字一句咬字极重,然后几个高大的女奴仆就上前来。
这夏国的女子不同于中原,个个都长得高大壮实,雪妍夹在她们之间简直就进退不能,她一见几人上前来,暗自叫了一声不好,朝后退去。没想到这院子里居然一个主子都没有,身后也是几个扫除的奴仆,守门的人一喊,他们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过来围住雪妍。
雪妍左右不能走动,眼见着几个女仆就上前来架住了她,她们气力极大,一人一边拉住雪妍的胳膊就走。雪妍一边挣扎一边抬头大声叫骂:“完颜圻,你个该死的家伙,快放了我!”
管家一听雪妍喊着大声,赶紧催促奴仆手下快一些,将雪妍快送回屋里去,生怕她的声音传到了外头去。
此时前院里头,一直门庭简陋的王府今日却是迎来了难得的贵宾,完颜圻一脸镇定地坐在他的座位上,上面铺着他心爱的虎皮,是他幼年打下的第一头老虎做的。早有奴仆将奶茶奉上另一桌上,一位打扮高贵的男子正兴致勃勃地欣赏着手里的明珠。
“四哥,你这次可真的淘来了些好货色,我看这颗珠子还挺值钱的,比太子的那颗成色要好得多,色泽透亮,没有一丝瑕疵。你昨日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个,才和守门的起冲突的?”
完颜圻有一下没一下地食指敲着桌面,一直冷冷地看着对面的男子玩弄珠子,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如今我就算封了王,还是有不少人在等着看我笑话,连贩点私货都得看人脸色。阿突穆这厮,我总有一天要他尝尝给人羞辱的滋味。”
“嗬,四哥你这话就错了,要难为你的不是他,可是他上面的那位。要知道如今你的功劳大了,不免惹人非议,夫汗又封了你的王位,此次还特地升了你母妃的位子。他堂堂一个正宫娘娘生的太子,日后可是要继承大统的,自然要给你下下马威不是。”
把玩着主子的男子一张脸映在圆润的珠子上,一张脸长得三分邪气,三分英气,但更多的是匪气。灰色貂皮大氅披在肩上,露出一双极为算计的眸子,细长犀利。玩了一会儿,他的目光才从珠子上游移回来,看着完颜圻的脸似笑非笑地说话,语气间对太子的一点尊敬俱无。
完颜圻的脸待他说到此处方才缓和了些许,冷哼一声:“哼,军功是我淌着血一寸一寸积攒下的,我一个庶出的王子,能攒些功劳谈何容易。他日里只懂得抱着女人大腿喝酒吃肉,哪里懂得这些。”他眼瞧着对方连眼皮子都不曾动一下,不禁反问道:“可是五弟你出身不见得比他低多少,你额娘还是父汗跟前得宠的妃子。我可是听说,前几日他刚才抢走一个你看中的歌姬,还在家中和大臣们说,你完颜术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他只要动一动手指头,你就摇着尾巴把女人献上,这分明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完颜圻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完颜术一拍桌子冷哼道:“放他娘的狗屁!”他气冲冲地扭过头来,直接问完颜圻:“这话你是打哪儿听来的,他怎么敢编排我?我会跟他一般见识!他奶奶的!呸!”
完颜术怒气一下子被点了,一副心思也全然不在手里的明珠上了,直催着完颜圻把事情经过说完。完颜圻故意装作为难,继而也是愤愤地一拍桌子道:“看来五弟你是有所不知了,你不知道那歌姬自从进了太子府,那压根就不用唱歌。太子天天抱着不撒手,还说什么五弟你的女人就是比别处的要好。可惜你一个只懂得在娘娘跟前撒娇的东西,他压根就不放在眼里。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整咱哥们几个了,想来这次是四哥最后一次贩货了,以后想挣些个宝贝也是难了。”
完颜圻故意装作实在说不下的模样,手指头一下一下地点着桌面。果不其然,下一刻,“呯”的一声响起,完颜术将桌上的奶茶从桌上一扫到地,清脆的瓷片破碎声在大厅里格外响亮。
“奶奶的,老子不发威,他当老子是病猫。抢我的女人还敢骂老子我?我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我就不叫完颜术。”完颜术鹰隼般的眸子杀意顿起,一脸咬紧了的样子,似乎随时都可以杀了太子。
“五弟。”完颜圻适时地站起身来,一下子上前抓住完颜术绷紧的手,语气放缓和道:“都还只是些坊间的传闻,当不得真,只是今日你四哥心情不好,说得多了一点。这珠子你若是喜欢就拿走,就当是四哥最后能送你的了。你别在娘娘面前提起这事,我怕娘娘在父汗面前一提,太子的脸色就不会好看,也免得你额娘难做。”
完颜圻这番话有根有据,完颜术的脸色不由得松缓了许多,他心中有无数疑惑,随即一抱拳道:“四哥,我今天也没心情在你这看货了,明日再来罢了。”说罢,两人匆匆地告辞。
望着完颜术的背影消失在门栏,完颜圻拍拍手,一个奴仆上前来。
“你将一套夜明珠包好送上老五府上,然后把帖子送到老三府上,就说我约他鉴宝。”完颜圻随后将一帖子扔到桌上,然后放低了声音:“叫人偷偷将太子府上的歌姬给杀了,做得干净一些,最好留下一些老五的痕迹。你找人照着那女的字迹写一封遗书,想方设法给老五收了。记得手脚要干净利落,知道吗?”
“是的,奴才记下了。”看着奴仆退下,完颜圻脸上难得溢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