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又黑又湿,狭窄逼人,四周皆是利锐的岩石口子,一不小心就会给割破衣衫。binhuo.om雪妍极力小心行走,无奈衣裙甚是拖累,行走间几番折腾。燕京秋乃习武之人,这点难事尚且未能难倒他,他四下仔细察看,只见岩石之间甚是湿滑,一不小心极容易摔倒。
雪妍十分狼狈地跟在其后方,踉踉跄跄,几处裙摆已被利石刮破,一双绣鞋中看不中用,行走间处处掣肘。她低着头小心行走,注意着两旁的岩石。突然前面行走的燕京秋就此停住,雪妍一时未能注意,莽撞地撞上去,吓得她赶紧闭上了双眼。
意料之中的摔倒之疼并没有传来,待她睁开眼时,燕京秋细长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她,雪妍好生惶恐,可没等她准备离开燕京秋的怀抱。腰间却是一紧,一只大手环绕其间,燕京秋的声音在深暗的甬道间不辨喜怒:“小心跟上我,别跟丢了。”
雪妍正欲辩白,那人的手已经不听她摆布地搂着她一起走了,本来就狭窄的甬道无端端塞进两个人。不欲碰到锐利的岩石角,雪妍每次几下躲开,燕京秋的手臂力量就大一分,牢牢地抱紧了她。
燕京秋身上若隐若现的熏香气息淡淡,与他一贯的冷酷无情大相庭径,雪妍好生不安,默默按捺住心神,只求快一些离开此处。深暗得甬道似乎没有尽头一般,蜿蜒延伸没有止境,两处湿冷之气渐渐渗入体内,阴寒刺骨。雪妍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燕京秋宽大的手掌就在她腰间缠绕,掌心的温度却是那般可靠。
角落处几次壁岩湿滑,燕京秋举着火把,探近些岩石,全然的绿意攀岩,顺着石缝处蜿蜒。似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泥土气息,越走越清晰。
“是苔藓,看样子生长的时间不短了。”雪妍的声音响起。燕京秋讶异地看着她,雪妍摊开手掌,手心一团湿绿,正是从墙上挖下的青苔。
燕京秋细细打量了一下前后甬道,眉间一丝不易觉察的喜悦掠过:“此处既有苔藓,四周也湿润,必是有出口在附近,我们跟着有水处走。”
他搂紧了雪妍的腰,没有理会雪妍不自然的僵硬,加快了脚步前行,四周水滴声音愈明显,足下青苔愈加繁茂,湿湿滑滑的触感,如同行走在水底清荇之间。腰间发烫的手掌,比起雪妍几乎要落不下的面子来,后者似乎还要火热一分。
顾着躲闪四周的岩石,雪妍足下一滑,呼喊一声,眼见着就要跌倒。锐利的岩石边缘擦过手肘,丝丝刺痛入骨,她下意识地闭了眼。下一刻睁开之时,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丹凤眼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辉,那深邃不见底的深渊里,丝丝波澜起伏,每每看一次都会让人深陷其间,不可自拔。
燕京秋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直到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染上雪妍的脸颊,她几乎是逃难似的连忙撇过头去,淡然处之。可是腰间的手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愈加的紧了,对上燕京秋似笑非笑的眸子,雪妍窘迫得咬紧了嘴唇,不曾想燕京秋没有说什么,径直揽紧她的腰向前走去。
水声越发的响了,几乎可以清晰闻见汩汩水流湍急,前方豁然开朗,一处得天独厚的洞穴在昏暗的甬道过后呈现眼前。没有一丝额外的装饰,尽余刀削斧劈的刻痕,将一处天然的石洞扩展成一世外桃源。
雪妍几乎一直是瞪大了眼睛走下洞穴的,四周褐黑得岩石没有半点多余雕琢,全然粗犷的狠劲,显然是利器劈开而成。将室内岩石巧妙地劈成了一桌两椅、一床、一台,风吹凉动,分外幽静。
燕京秋松开了手,将火把放置一旁石壁间,也是诧异无比地打量着四周物事,淡淡的光阴痕迹滑过千年的岩石。室内一小谭清泉涌冒,泉边一棵干枯藤萝编织而成的吊椅独具匠心。一物一景,一步一声奇。
“此处到底是何人居住,竟藏得这般隐蔽?”闻见雪妍的问话,燕京秋走过石床,坐下间只觉宽大生凉,床上两个藤草织就枕头,齐齐放置。显示着不知何时曾有一对佳人在此共享人间仙境,无欲也无求。
“是先帝与他心爱的朝霞公主所居。”燕京秋看着床边刻画着的朵朵莲花,与先皇帝宫里殿上处处留下的九转莲花繁纹相似,只是此处的莲花图纹简单,没有皇家的恢弘气息。
“朝霞公主?本朝何曾有过公主命名朝霞?”雪妍不解,但她望向燕京秋同样诧异又讶然的脸庞时,心中的答案脱口而出:“是前朝遗孤,当年的第一美人,沈朝霞?”
“猜得不错,但你是从何而得知?”燕京秋唇边露出一丝赞叹,雪妍不自然地撇过头去:“你书房里的前朝记事我略略翻过,只知道前朝曾有一位公主,出生于落日黄昏,身披彩霞降生。出生那日便有宫中术士断言,此女日后亦如朝霞一般,绚丽过后一场叹息。前朝皇帝视公主为珍宝,心疼公主日后命途坎坷,几乎将所有的疼爱都倾注其身上,改其晚霞为朝霞,暗喻蓬勃之意,其受宠可想而知。只是不知为何先帝会与朝霞公主居住于此?”
燕京秋摸着床上朵朵莲花刻痕,轻笑道:“你只知其一未知其二,也难怪,此等秘史史官不曾记于其间。”他掀袍起身,面对一室简陋,眼神落寞:“朝霞公主天生丽质,美貌不可方物,及弈之前早有不少皇孙贵族前来求亲,就连那漠北的匈奴也奉上国宝来过。可惜公主眼界甚高,不曾留意过任何求亲的男子,直到她在万将军完胜回朝之际,与将军身旁的副手一见倾心。”
“那人就是先帝?”雪妍讶然,原道先帝出生于军功赫赫的世家,原来竟是前朝名将。
“不错,先帝乃万将军义子,一直效力左右。与公主相遇相爱我虽不清楚,但也知道,先帝是在万将军含冤而死后才起兵的。”
“当年不是吏治**,草莽并起,先帝才得行天道么?怎么竟是为了家仇?”雪妍走下台前,靠近那一波碧潭,感叹前朝之事竟如此复杂,自己堪堪知晓就觉得惊心动魄。
燕京秋轻慢一笑:“家仇也罢,国运需要也罢,竟能夺了朝霞公主父亲之皇位,又能于她在此共渡良缘,手段之了得,不得不佩服。”
“听你一言,难道先帝对朝霞公主竟无半点情谊了么?此处得天独厚,若非有心人,又怎会寻到此处。只可惜天意弄人,总是叫人空叹息一场。”
“情谊虽在,社稷责重,若叫大好男儿抉择,美人与江山,孰轻孰重,恐难将息。”
燕京秋甚少如此轻叹,听他一言,二人相对无语。洞中水声滴答作响,回声阵阵,敲击着人悲愁莫名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