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和几位宫娥端着膳食进来时,见到雪妍已经起身梳妆,杏儿上前接过雪妍手里的木梳,接着对着镜子替她梳头,一边梳一边道:“王妃睡得可真是沉,已经睡了一整天了。奴婢还想着叫你起来用膳呢,不想王妃自己先起来梳洗了。”
雪妍推开了一位上前服侍宫娥手里的簪子,对着妆盒里的首饰摇摇头:“已是这么晚了,不必再梳妆,随意一些就好。已是过了时辰,再去打扰舒妃也是不好,不日明日早些起来,过去给娘娘请安才好。”
杏儿应了,将雪妍的头发卸开,小心地一段一段梳顺。雪妍一直都很安静,披肩长发如瀑布一样散开,似上好的绸缎一般光洁柔顺,杏儿三下两下就替她盘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斜斜地几根银簪子挽起,又递过帕子给雪妍洁面。
看着雪妍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杏儿忍不住问道:“王妃,今日既然无事,不如我们晚上下棋可好,要不咱们猜灯谜也好。这宫里好是好,但就是哪儿都不许去,杏儿都要闷坏了。”
雪妍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杏儿调皮地吐吐舌头,左右看了一眼忍住偷笑的宫娥们,顿时羞赧地低下了头。瞧着这丫头抵不住的神情,雪妍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心知这宫里步步唯艰,处处受人监视。才进宫一天,就连杏儿都说受不住了,她又何曾能舒心?
杏儿听不见雪妍有任何的回答,低头片刻,忍不住偷看了一眼雪妍的脸色,瞧见她怔怔地望着镜子里,心满腹事的样子。终究抵不过好奇,小声地问道:“王妃可是不喜?那莫怪杏儿多嘴。”
“不关你的事,是我在想别的。既然你觉得无趣,倒不如去园子里折几支绣球花来,插在里看看也好,今晚且以这花为题,选了花签来耍也好。”雪妍站起身来,望着外头园子里的绣球花说道。
“真的,那太好了,奴婢等等就去为王妃折几支好看的去。”杏儿一阵欢喜,不料却被一旁的声音所打断。
“王妃万万不可!”一旁的宫娥急忙跪下求道:“此园子里的花皆是皇上赐下的,九皇子也亲手栽培,故不能随意采摘。若是让姑姑知道了,必定会有所责罚。还请王妃三思。”
“摘朵花都要受罚?也太金贵了罢。”杏儿小声嘀咕,雪妍一记眼神立即甩过去,唬得她赶紧住了嘴,不敢多话,低着脑袋退下一边。
雪妍瞧着这没有心机的丫头忍不住叹气,目光继而回到跪下的宫娥身上,态度和蔼地问:“这位宫娥有话但说无妨,我这儿没有太多的规矩,故什么都不知。明面上我是这里的主子,实际上还有许多东西要靠诸位的提醒。”
那宫娥听到雪妍如此客气,更是不敢起身,低着头回道:“王妃过誉了,奴婢身份卑微,有什么逾越的还望王妃不要责罚才好。”她小心翼翼地守着宫女之礼,不卑不亢,气度到底比王府里的丫头要好上一大截。
雪妍暗暗赞叹,看来舒妃娘娘宫里的人个个都是能出得了场面的。她上前欲扶起那宫娥,可是那宫娥不敢起身,退着几步说是没有主子扶奴才的说法。雪妍瞧她生得几分稳重,心里有意拉近她。
“我今日才入宫,许多规矩尚且不懂,你们发现了多劝阻几句也是好的。只是不知这位怎么称呼?”
“奴婢叫蓝瑛,是舒妃娘娘拨过来服侍王妃的。”她又一一介绍了其余的几位宫娥:“这几位是绿芙、紫渟和红渠,我们都是服侍王妃您的。”
雪妍一眼细细看去,几位宫娥都有几分姿色,若她没看错的话,那两位叫红渠和紫渟的,怕就是她在窗外听见说话的两位正主了。她没有做声,眼光装作不在意地在她们身上一一拂过,继而点头道:“今个儿熟识了也好,我这丫头杏儿怕是一个管不着的,日后你们可得多多提点她,莫要让她闯祸了才是。”
杏儿莫名委屈地小声嘀咕一声:“王妃……”
没等她说完,一见雪妍肃容,立刻住了嘴。见到杏儿还是调皮劲,雪妍无奈地摇摇头,对着几位宫娥道一句:“摆饭罢。”
用过饭后,杏儿给雪妍点了安神的香,泡好茶就出去了。雪妍一个人靠着榻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书柜上的孤本,遣退了所有下人,连杏儿都打发走了,专心看她的书。正入神间一阵风吹开了窗子,夜间微微的凉意令雪妍感到不适,她头都没抬,唤了一声:“杏儿,把窗户关上,起风了。”
许久,见无人答应,她才从书上抬起头来,又唤了一声杏儿,见屋内空无一人,摹地才发觉所有人都被自己以不喜人多为由叫下去了。放下书籍,一人对着陌生的环境,竟生出几分凉意,雪妍走到窗前,准备关上窗子。不想正好看见满天的星辰,璀璨生辉。
如此凉爽之夜,景色独好,出奇地放开关门的手,雪妍推开门出去。夜光下的绣球花蓝盈盈地泛着幽蓝的光泽,晚风拂过,迎面一阵令人陶醉的花香,应是桂子开花了。没注意身边没有一个人在,雪妍不由自主地一头扎进了花园里的风景离去。
绕过了大理的白茶花和洛阳的牡丹锦绣,斑斑修竹之后竟是一块大岩石,形状甚为奇特,满室芬芳当中一块奇石坐落,倒也别有一番逸趣。雪妍暗暗赞赏几分,能在此处小小的园子里独具匠心地集齐了各地的名花,也难为了建此园子的人有此巧思了。
建园子的人?雪妍突然想起宫娥提起的,这院子一花一木皆是出自燕京秋的手,心中顿时落入阴郁。满怀的惊喜烟消云散,面对一园子名花也顿时索然无味。她不悦地正欲离开,摹地听见石头后传来细碎的声音。
“一切都按计划行事,不得有误。”
“母后放心,孩儿自有主张,我们已经将里京城督抚衙门的人都安排好了,十一弟也联络了几位将军,宫外的御林军在我手里。眼下只要三哥有动静,我们就将他一举拿下。”
这个声音一出,雪妍立即唬得捂住口鼻,脚下一滞,大夜晚能在后宫里溜达的人,断然不会是禁军侍卫,而这个声音怕是没有人能比她更为熟悉了。那个日夜折磨她的人,那个让她废了双手不能再弹琴的燕京秋此时此刻居然会在此处!
雪妍急忙躲到石头后方,不敢大声呼吸,按捺住不安的心跳,竖起耳朵听着后面的一言一语。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和燕京秋在谈话的应该是舒妃娘娘,上午见过一面,舒妃的话虽不多,但她也记下了她说话的声音。此时两人密谈,必是有何不可告人之事。
“很好,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这孩子心软,要知道,做大事的人断断是不能有半点软弱之处,那将是你最大的把柄。你父皇的时间就剩这几日了,你要日夜不离他身边,莫要给外人留了空隙。”
“是。儿臣先行告退了。”燕京秋一甩衣袍,似乎准备要离开。
“等等!”舒妃叫住了准备要走的燕京秋,留下最后一句话:“我把你的王妃也带进宫了,就说是你父皇想要见她,把她留在我这。你府里也没有什么人在,他们抓不到什么可以威胁你的人,你且放心去对付老三便好。”
“那个女人没什么重要的,不过也好,我还留着她的命有用,所有她还不能死。儿臣先走了。”燕京秋冷冷地回答,朝舒妃一见礼,随后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