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青黛 千山青黛 第15节

卖花娘呼客自己选花枝，望见客人还在痴望女dao观，便又dao：“南门外的老榴树你看到没？最早是没有的。据说是因当年公主chu生后，玉ti羸弱，有gao人指dian，公主五行缺木，叫在所居的坊门南向位置栽种一株榴木，可化解不利，长保平安。圣人ai女心切，去求老圣人的恩许，移栽来了榴木，这才有了如今这独一份的景。”

“对了，小郎君你初来乍到，记得我的提dian，若是路过，千万绕开走。听过如今gong中那位小阿爷吗？说这榴木是为寿昌公主福祉而栽，木也有灵，即便落花落叶，也是不可随意chu1置，何况受人踩踏。故派人轮班日夜看守，随时归拢落叶落花，有胆敢践踏或是损毁者，严惩不贷。”

“小郎君看这两枝如何？”

卖花娘替客捡chu了一双花，抬起tou，见人已是去了。

絮雨走jin簪星观，穿过牌楼、钟鼓楼，来到灵gong殿，又路过灵gong殿，望见三清阁，步足踏着地上青砖，停在了阁前那长而阔的庭院中央，环顾四周。

直觉告诉她，这片庭院的左右从前是花厅和西楼，而今望去，屋台依旧，厅楼却变成了元君殿和真武殿。

她站了许久，迟疑着，继续行去，yan前霍然chu现了一片芙蓉园。再停片刻，xia意识穿过芙蓉园，往右手边去。

一dao寂静的回廊在她脚xia延伸了chu去，杳无人迹。她沿着廊dao慢慢前行，到了尽tou，赫然又chu现了一堵墙垣。

墙门紧锁，但透过墙上杂树遮挡的镂空花窗，依稀仍能望见墙nei几分景象。那里有座小桥，桥xia是片平地。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旧日许多痕迹都已了无，但是桥xia的所在，从前的这里，显然有个被填平了的shui塘。

四周静悄无人，风过，花墙nei杂树窸窣。不知何chu1的深檐角落里，此时隐隐也飘来一阵占风铎的金振之声，时疾时断，越墙而chu，倍添阒寂。

她自花墙nei收回目光，仰面，看着那锁闭的门上方的石刻字。

“蔼chun园”。

斜阳静静照着这面年深日久苔痕侵蚀的石匾。她看得久了，yan睛仿佛刺痛起来，有淡淡的雾气在yan底缓缓地弥漫开来。

“你怎jin了此地！”

shen后忽然传来一dao叱声。

絮雨转tou，看见一名女dao急匆匆地上来。

“快走！此chu1禁地！”女dao厉声驱逐。

这dao门的后面，是从前定王府的nei宅，殷王妃和簪星郡主的寝堂便在其中。圣人当年将这潜邸赠作女dao观时，将这chu1圈了chu来划作禁地，有阉人如常洒扫，以便圣人随时可以来此追思亡人。

絮雨沿着来的路走了chu去。她的脚步起初急促，后来慢了xia来，越走越慢，最后当她终于回到dao观的大门前时，双tui已如灌满铅，沉重得连面前的这dao槛都无法迈chu去了。

她已经记起来了。

从前那一团曾在脑海中困扰了她数年的迷雾，在她片刻前走到那扇紧闭的墙门前的时候，若有明光照耀，悉数消散。

她完全地记了起来。

许多年前的那个夜里，从小ti弱的她又发烧了，阿娘守着她，寸步不离。

就在几天之前，长袖善舞的王府大宦官赵中芳自gong中探听到一个被压xia的尚未散开的极大的恐怖消息，长安的屏障东关战况告急，或也将要不保了。圣人已经有了chu京避祸的打算，只是还没最后决断。

多日以来，阿娘日夜不寐，忧心忡忡。唯一的安wei，便是已经收到消息，阿耶派回来接应的人已在路上，即将赶到。

那个晚上，深更半夜，gong中忽然来人，称太后传她母女立刻rugong，急事召见。

赵中芳此前却曾秘密获悉，太后疑在数日前已悄然移驾chugong，怎的今夜又忽然宣召。难dao是此前得到的消息有误？

她当时烧得厉害，人恹恹的，阿娘担心她在路上再次受寒，虽然gong使再三qiang调，太后命母女务必同去，向来敬畏太后的阿娘还是执意不从，定要将她留xia，吩咐赵中芳好生陪伴，亲了亲她的额，随即匆匆离去。

这个落在她guntang额tou上的带着凉玉般chu2gan的吻和那匆匆离去的背影，便是阿娘留给絮雨的最后印象。

在她走chu这座宅邸之后，她就没有回来了。回的，是原本伴她一daorugong去的王府典军郭纵。

迷迷糊糊中，她隐约听到郭纵和赵中芳在寝屋榻前的屏风另tou说了几句话，赵中芳似乎骇异万分，以致于奔runei的时候，竟被他自己的脚给绊住，跌了一跤。接着她就被人从被衾里匆匆抱了chu来，换上xia人衣裳，sairu一辆ma车。

她不知dao他们带着她去哪里，也不知dao阿娘为何没有回来。她问同行的阿娘的老乳母，她却只会摇tou，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神se惊惶无比。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带着在逃亡。

后面有人在追他们。

难dao是叛军已经打来了吗？

那些人越bi1越近，郭纵领随从横ma挡dao，叫赵中芳驾车继续逃，仓皇中，飞快前行中的ma车也倾覆了，老乳母当场折颈而亡，她也被甩了chu来，翻gun中的ma车就要压到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