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男生 女生 完本 书单 专题 APP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武侠网 > 其他 > 华宵之夜 > Chap80:Wietman(魏特曼)

华宵之夜 Chap80:Wietman(魏特曼)

作者:Major Alex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4-10-05 20:07:23 来源:免费小说

  时针指向晚间9点27分。

  以往只要像今天这般坐着,不出五分鐘,神经质的白发老汉便会突然间暴怒,抡起靠在椅腿上的铁棍抽打,直至将人的脑袋砸成一滩肉泥方肯罢手。这幕情景在印象里至少发生过十几次。我虽面色从容与之对答,但双目时刻註视着铁棍,偷偷抬脚想将它顺过来。

  数月前聆听狄奥多雷成魔遭遇,我知道了一个新名词,叫做网格化监狱。如果你陷在老妖的主场里,不论做出什么反击都是徒劳,因为它是意识世界的狱卒,而你则是囚徒,它拥有生予夺杀的至高权力。既然这是註定的命运,我想让它变得有趣,也可让自己轻松些。

  我开始观察起一些过去不曾在意的细节,例如四周环境,例如它的穿着打扮,以及塔下的都市。这是一间铁与钢造就的餐厅,往外走几步就是观景阳台,所有器具摆得十分规整,每个酒樽都擦得一尘不染,倒映着头顶煤气灯的小眼睛。而老汉身穿乘务员般的卡其黄製服,蹬着黑筒皮靴,野草般疯长的须发都精修过,整体面貌洁凈,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

  至于塔下的这座望不到边的都市,它显得既繁华却又古旧,满街都是笨头笨脑的有轨电车,一派老电影中经常出现的情景,令你不会感到陌生,却又无从得知它的名字。为何这么说?因为偌大一座城市,看不到任何霓虹灯与广告牌。在以往,这个夜晚总是晴朗的,然而今天,城市上空开始飘起牛毛小雨,细密雨丝拍打在铁窗玻璃上,发出阵阵悦耳碎音。

  「竟然下雨了!你这家伙!」白发老汉毫无征兆地跳将起来,我慌忙抬手护住脑袋,心头暗暗开骂,真是岂有此理,连下雨也要赖在我头上吗?好在老汉并没去抓那支铁棍,而是走去阳台铁栏前极目远眺,不时回头质问:「你倒底是什么人?干嘛要上这来?」

  「你应该管我叫女士而不是那个家伙,整座城市就底下电影院开门,我只是走累了想进门讨杯香櫞水解渴,哪个告诉你我爬楼是为了找你寻仇?」我抓起铁棍,趁其不备拋下高塔,然后得意洋洋地望定他。老汉全不理会,只顾着痴痴盯看脚下夜景。我略感无聊,便挤在边上一同张望,问:「你在等人么?这里是哪儿?」

  「里昂,米其林餐厅。」「什么?里昂?你说的是哪里的里昂?」「法国的里昂!」

  听完他的话,我陷入了恍惚,里昂是我的故土,我在这里生活了十七年,度过了童年与少年。登上前往中南美的游轮,我一步叁回头,心头暗暗发誓,他日混出人样,我还是要回来的。这种情节就与林锐当年被迫离开叁藩市,迎着日出发狠一样,显得既幼稚又印象深刻。可这里当真是里昂吗?我怎么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跡呢?哪知心头刚这么想,因小雨而模糊的街景,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我通过周边建筑的外轮廓,这才辨清,这里果然是里昂。

  「该死,在你的恶魘里,我居然又回到了老家,这下连机票钱也免了!」我的视线变得朦胧,夹杂着冷雨与泪珠,惆悵道:「里昂,我又回来了。」

  「你出生在这里么?」老汉闻言楞了楞,不由扫了我几眼,问:「那你干嘛说美俚?」

  「那你出生在柏林,干嘛不说德语却住在北美?你我都是漂泊人。」我长叹一声,眨巴着眼与他开玩笑,道:「过去也有人问过同样的话,其实凭我这张精致脸蛋你也该猜到。」

  「里昂姑娘虽甜美,但许多都是小偷,你也一样。我在这里被人扒走过好几次钱包。」白发老汉干笑几下转过身来,那支被我丢去楼底的铁棍,不知何时又拿在他手中。他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我,问:「如果你像自己说的,只是一个误闯者,怎会知道我的名字以及来歷?」

  「因为我是一名驍鷙,在你人生中的某几年里,我一直潜伏在你身边。这就是你每回疯狂击杀我,我总能復活的原因。你惧怕我,在一轮轮的虐杀中,我这只小白兔变得越来越强,而你却越来越脆弱。」我朝他手中的铁棍努努嘴,挑衅道:「你再试试,结果仍然一样。」

  「驍鷙?我听过但没见过。这不可能,哪怕我再讨厌一个人,倘若她是女性,我断不会起杀念!」老汉极其无耻,不待听完便竭力抵赖,一番唇枪舌剑对驳后,他哑然失语,又说:「既然你知道我会惨遭劫难,为何不出手阻止?举一个你我都记得的实例!」

  「那就太多了,譬如你与你的娇妻躲在阿登森林的小屋里,辗转去往北美后被秃头男盯上,并加入基路伯会,还有你在苏里南与圭亚那替他挖掘低碳层的珍贵树种。但你我交集最多的,是生活在一座地底大楼里,每天都过着相同的日子,直到有一日我遭上怪物。」

  回到昏暗的餐桌前,我擎起酒樽要他斟满,描述起恶魘里见到的那一幕。看着白发老汉由最初的怀疑逐渐变得肯定,我长吁一口气,问:「看来你终于愿意相信我的话了,是吗?」

  「也许在那时,你扮演的,正是我的妻子。我并没有摔下楼,而是上地表等几个远道过来的朋友,从而躲过了一场浩劫。那是1956年4月13号,下午2点50分,黑色星期五,我们所有人在那一天,丧失了最挚爱的亲人!秃顶老人叫斯图亚特,他在那一天也死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愿意谈谈吗?」我叉起一块肉排,好奇地望着他,问。

  「那是一场本不该发生的灾难。」白发老汉颤颤巍巍点起一支烟,陷入了对往昔的思忆。

  1956年4月13号,黑色星期五深夜。一群从炼狱地底爬上地表的幸存者,艰难地迎向14号,另一个无精打采的黎明。这场事故发生在自助餐结束的午后,基路伯基金会的重要成员,召集全体住户聚集在沼泽地中心会堂,展开黑门计划最关键的一步,啟光仪式。

  二战期间,他们在另一处规模较小的沼泽地首次演练,竟出奇得顺利,短暂打开了光带裂缝,从另一个折射的时空中,带回了完整无缺的下支若毗副本,令纸上谈兵一下子成为了事实。初战胜利喜悦并没有冲昏他们的头脑,基路伯们是一群成熟的人,也是谨小慎微的务实派,待到余热过去,人们为求保险,试图让这项技术变得日趋完善,从而迈向下一个难度更高的阶段。那就是在现实世界与迷雾海峡之间,打开一条直达幽冥地府的通道。

  为了这一天,他们筹备了十年,在进行过几十次模拟演练后,基路伯们打算付诸实践。下午二时许,钞票人与金色阶梯派驻的观摩代表团陆续抵达会场,仪式正式开啟。

  绚丽的黑光丝蔓闪过之后,会堂中心升起一道刺目蓝色光柱,瞬间吞没了周遭所有实景,将大屋内近两百人带往了冷风呼啸的异度空间。在起初的十七分鐘里,啟光仪式进行得十分顺利,然而到了即将收尾的最后阶段,光柱忽然变得满目惨绿,无端窜出一个身高将近叁米,赤身**的妖怪,此物有个女人外形,却生得青面獠牙极度恐怖,并且身缠着数不尽的生铁镣銬。随着喀嘣一声,它挣断锁链撞开眾人后,窜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人们正看得目瞪口呆,釐不清发生了什么时,磅礴的光带中又接连跑出十多条通体惨白的灵体,开始对现场人群发起无差别攻击,一时间残肢断臂纷飞,无数双腿奔走哭嚎,惨叫声不绝于耳,偌大的会堂中心顿时成了个屠宰场。当人们反应过来,已有半数成员倒在血泊之中,余下的基路伯们开始发起反击,试图将这些散发耀目光芒的人形驱赶回光带,但已为时太晚。人们杀了十多条灵体中的八头,再也无力抵抗,只得且战且退,狼狈地逃上地表。

  待到魏特曼知道出了重大事故时,地表只余下十二人侥幸生还,更多的人被灵体打散,躲在地底各处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几度想杀回去,却见到更可怕的一幕。会堂中心的光带吞没了整座一楼,更多的灵体盘踞在楼道各处。这场屠杀从中午一直延续到了深夜,从起初的微弱呼救,到最后变得鸦雀无声,经此一役,所有的基路伯骨干,翡翠之华派来的灰雾,以及钞票人的投资商,全部葬身沼泽地,这十多名企业家则成了仅存的基路伯。

  「我的妻女,二世的家人,其余幸存者们的亲友,都在那天丧失了。为了重返故地,去将它拨乱反正,我们构建了一个新团体,叫做流浪者联盟,变卖掉全部產业,从此投身其中,想要找出破解方式翻盘。但我们在过去,只是一群养尊处优的中產阶级,怎能与创立这套班子专业的基路伯们相提并论呢?所以砥礪前行的荆棘之路,显得尤为困苦。」

  灾难日过去两个月后,逗留在外的高级会员们及他们的家属,纷纷找到队伍,凭着以往的人脉,开始调查起基路伯们的起源。这些人存在已超过千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是流浪街头变戏法的骗子。他们游走于乡野,借着以替人擒鬼消灾为借口,逐渐扬名立万。随着时代进步,平民开始不再好糊弄,他们便开始不断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最后总结并揉捏出一套真正的驱鬼邪术,常以货真价实的厉鬼来唬人,从而架构起基路伯教派的初创。

  「我听过他们,据称叫做炼魂者,可以将一条普通的散魂锻造成至高恶鬼,然后呢?为什么后来变成阻止硅基与碳基文明间的冲突?这场灾难果真会发生吗?」白发老汉的左手边摆着一盒罕见的红色香烟,嗅着气味感觉很香,我忍不住取过一支,问:「可以吗?」

  「这是我为要等的人准备的,她只喜欢茴香味,你想抽就抽吧,我喜欢看女人抽烟时的模样。」老头取来蜡烛为我点燃,说:「这场冲突一定会到来,但究竟是不是科幻小说描绘的那种战争,就仁者见仁了。人喜欢一厢情愿去理解事物,但事物并不总是单发而是多方因素决定的,偶然会在其中起到微妙作用。它既可以是人工智能的反叛,也可以是人本身出了问题。说穿了,就是如何去适应一场新变革。演算会的宗旨就是以各种推断,来模拟出一个最可能的结果。起初人们都是这么认为的,但随着调查,我们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以亲歷者十二人为核心的流浪者联盟,在事件发生后的十余年间,始终居住在加拿大的黄刀市。那是因为道上有债务人在找他们,还有许多来歷不明人士也正在四处打探消息。黄刀市是一处能观测到极光的小城,除了旅游季节平日里十分寧静,基路伯教眾最早搞光啟测试的沼泽地就在那里。流浪者们一边躲躲藏藏,一边籍由地窖发掘的大量资料开展寻踪。就这般让他们找到了钞票人设在美国各地的银行,南方邦联—泰尔沙洲银行。

  「泰尔沙洲?我到过那个地方,就在南卡的绿城附近,一处荒弃很久的小镇上!」闻言我心头一凛,将阴蚀道场的前前后后经过向它描述起来,叹道:「那一次,我差点死在里头,而且更要命的是,追着砍杀我的,还是我的女友。她也在那时,成为了一只铁婆。我是打也不能打,最后被逼急了才做出反击,结果还打不过她,总之是一团糟。」

  「那个地方毫无价值,我们早就到过。泰尔沙洲对外是个商号,其实是钞票人们保存重要客户资料的地点。我们去那里的初衷,是想利用银行拥有猖鬼守备这道保险,来存放一袋叁足鼎。结果却在无意中瞧见了部分机密文件,那就是有关沼泽地的原始记录。」魏特曼狐疑地打量着我,恼道:「你的女友?你自己不也是女人么?年轻人尽不学好!」

  「好吧,这件事我稍后会解释,你所见到的只是虚像,其实我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只不过被妖术幻化成这副模样。」我一把握住它毛糙的大手,叫道:「现在我必须告诉你一件很严重的事,你们的拉玛什图叁足鼎恐怕已被人盗了,这种老钱究竟是干嘛用的?」

  「你是不是又把我当傻瓜了?在逃出炼狱后的这些年里,流浪者联盟每个人整天就干一件事,全身心浸润去了解基路伯们的各种理论与实践。不谦虚地说,我们这些不专业人士,早已达到了他们的高度!驍鷙只能是女性,不论你披着什么皮都不可能改变这一点!这座米其林餐厅就是我微创的阿辽硫,你们登塔一共两个人,我干嘛赶走猥琐男,却独独留你性命?因为男人与女人的气味截然不同!说来奇怪,你一而再地唆使我杀你,究竟所图何意?」

  维特曼不由分说地一把拧住我长发,拽翻在狼藉的餐桌上,两只浑浊眼珠上上下下打量起来。我被这种肆无忌惮的眼神看得无端害臊,不由得用手去格挡。

  「什么妖化的男人,就是个女人。要是再敢挑衅,我非给你一些永世难忘的教训尝尝!」白发老汉这才松开手,喝令我去镜子前料理自己衣着,叹道:「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我不想将场面搞得太过血淋淋。叁足鼎盗走就盗走好了,反正联络人也已死了,那就是一堆废铁。」

  原来这些老钱是另一种类似强盗蝇体系的楼盘,专用于库存私人贵重物品的信物。五零年代末奥斯陆劫银案,高堡丢失的五万余枚弥音盾就藏在其中一间地牢里。如果想要取出,需要带着支票过去,叁足鼎其实就是一种兑换所用的代币。干这件事的共有五人,他们正是基路伯派里的激进份子,这件事先按下不表,单来说说流浪者们在沙洲泰尔的一系列发现。

  我们所瞧见的那些照片,中產阶级们亦同样瞧见了,区别只是他们没取走,而是在现场烧毁了部分钞票人的记录资料。原来出事故的沼泽地,有着极其黑暗的歷史,在他们之前先后被填入过几批家庭,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遇害身亡。因为基路伯们找上他们的目的,除了掠夺富商账面的财產之外,本就是要用这些人柱来奠基散羽之洋的。

  最早的一批定居民,据信是在十九世纪中叶被骗进沼泽池,当时的基路伯教派啟用它,是打算研究如何炮製出至高恶鬼的精要,靠着这项技术,他们能在地底世界捞取庞大的利润,所以这些家庭就成为了奠基的牺牲品。每次只要干完这种事,钞票人就会销毁原址,并在十年后重新修建,这便是照片上时而是教堂,时而是光秃秃山头荒地的原因。

  时间进入二十世纪后,基路伯们不再局限于此,第二代定居民被牺牲时,他们无意间获悉了啟光仪式这种可能性,虽说早已抹去全部痕跡,叫人无法追查受害者们的动向,但炼魂者作恶太多,时刻担心黑歷史会有一天被曝光。所以產生了修建一条直通幽冥地府通道的念想,这样他们就可以潜身缩影,搞一个口袋宇宙或干脆逃往其他平行世界继续发展。

  随着时间流逝,基路伯们在迷雾海峡彼岸发现了一支神秘种族,这类亚人被称为狩种,雄性又矮又小毫无特殊性,而雌性生得又高又壮,且力大无穷。真正令炼魂者着迷的并不是原生态,而是狩种拥有一项超级变态的能力,她们能剥离时空与记忆,倘若幸运地捕获一头,就不必艰苦奋斗几十年,靠着它便可轻轻松松抹除痕跡,这岂不是如虎添翼?于是,基路伯们的侧重点开始转向,调整为该如何精准切入狩种的时空线,闯入迷雾海峡实施抓捕。

  「原来是这样,这群人简直丧尽天良坏透了。那么魏特曼,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恨秃头男,若不是因为这家伙,你也不会丧失亲人。不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终于下地狱了。」我听完气得鼻孔冒烟,指着老汉说:「其实你本就该查觉异样,谁会无缘无故收购琥珀?」

  「我恨的是基路伯基金会,而不是斯图亚特这个人。你知道决定一个组织未来走向的,永远是领路人。炼魂者经过几百年的发展,观念也开始逐渐生变,当传到斯图亚特这一代时,他通过啟光仪式,预见了可怕的未来!而这种可怕,将遍及几乎所有时空线!如此一来,设法前往异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白发老汉挥手打断我的咒骂,连连摇头,道:

  「斯图亚特是个伟大的人,他的理念是极好的,那就是凭一己之力改变全人类的命运,在源头上阻止硅基文明的崛起。当然,他也有私心,那就是想要抹除沼泽地曾经的黑歷史,所以原先企图借着啟光仪式,一方面打开光带,另一方面趁势抓捕狩种。当时被召集起来的住户,都知道有巨大风险,可谁能料到,狩种已惨遭灭族,逃跑的那只雌种是最后幸存者。」

  自打试验失败狩种逃跑后,天下群雄还是知道了这个秘密,起因是残余的基路伯外围人员,打算向师出同门的列支丹与通天塔求助,消息被泄露了出去。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寻找这只山狩,当时极暗世界的百花綺月罗,为她取了个代号,叫做谢菲尔娜,沼泽地因此得名谢菲尔娜的故乡,水晶银湖镇就是这么来的。到了六零年中,黄刀市的流浪者联盟窝点被发现,前去抓捕的不明人士与中產阶级们爆发了大战,他们只得背景离乡辗转来到美国。

  修筑于格拉斯考克县的建筑群,是钞票人营造的第叁座沼泽地,因场地太小功能不全,早早被人弃用,消失在了世人的视线之外。也因这个原因,女神峰成了流浪者同盟的新驻地,他们假以贝巴因道场为幌子,躲在丘下年復一年地研究妖术。越来越多的基路伯遗民赶来聚集,遂成了主要外省居民,他们中的一些落地生根,在吉普森重建家庭,养育孩童,只有这十二名亲歷者不愿放弃。所以,他们在六六年再度重返故地,并拍下了照片。

  「这是为何?既然地方都到了,干嘛仅仅只是拍照留念?」听到此我不仅哑然,问。

  「因为我们的技术还不够成熟,贸然下去非但无法改变格局,反而连自己也将搭进去。前往故地拍照,是为了不愿在记忆中丢失它的信息,狩种的出现删除了集体记忆,我们提前做过防备,例如刺青、例如字节保留下基本线索,才勉强有了个大致方位。可到了地方一看,我们寒了半截心,因为树木已长成茂密林子,地底鬼蜮已覆盖了整片山岗。」

  「树木?你是指素魂离吗?可我分明记得演算会时,秃头男亲口说过并没有找到啊。」

  「此一时彼一时,布鲁塞尔演算会那时没找到,但时隔一年我还是在圭亚那矿坑刨掘到它们。珍贵树种素魂离比起狩种更可怕,它不仅能将环抱的山脊隐化踪跡,而且特别容易招引来灵体散魂。这导致现在的我,完全不记得它的具体方位,只留有一些不确定的记忆。」白发老汉也点起一支茴香烟,瞇着眼睛说:「在山梁底下是座小镇,它因湖底盛產白银而闻名。到了夜晚,月光洒在湖面上就像水晶般晶莹剔透,所以大家都管它叫水晶银湖镇。」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在底屉房我发现了一帧照片,拍摄的是俩个分开很远的人,相片背面写着一段奇怪的文字,那也是在镇子附近取的景吗?」我摸索着口袋,翻出夹杂在杯垫下的照片,在它面前晃了晃,问:「图片上的人,你可认识?」

  「当然记得,那张照片就是我拍的。」魏特曼伸手接过,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来,抖开去看,揣着两个干裂的姜饼人。白发老汉将相片贴在脸上摩挲,眼中闪烁着星光,它哀声叹道:「人偶是女儿生日当天送我的礼物,现在竟成了唯一的留念。这张照片是在大灾变前半个月拍摄的,本来是一本相册,可惜在黄刀市乱战中被火焚毁了。不过我要谢谢你,因为你的缘故,也将它一并带到了这里,再见不到它,我几乎快要忘了她的长相。」

  「咱俩谁跟谁哪,这等小事不足掛齿。但为什么故意拍得那么奇怪,有什么用意吗?」

  这张照片之所以构图怪诞,用意并不是为了拍人,树林就在沼泽地边上,它取了个大广角是为了将背后的大山一同拍进画框。在那天,魏特曼年幼的女儿问了它这么一个问题,人为什么非得死去呢?老汉回答她说因为要给新生的人在地球上腾地方,然后这个小女儿突然哭了,说假若老汉死了她将再也记不起父亲的长相。因这句话,他之后的照片都在刻意记录附近地貌,并向女儿保证哪怕死了也不会遗忘彼此,没料到一语成讖。

  「我的妻子住在沼泽地时,开始变得越来越神经质,她不断伤害自己,被我收去刀具后,她有时会去掐孩子。而一到晚上她就会清醒回来,于是便整夜整夜地哭泣。我将她銬起来就是为了杜绝那种事再发生。」白发老汉失神地望着窗外雨幕,说:「原本我俩计划好,到了五月份就离开沼泽地回老家,再也不去关註基路伯教派的琐事,但一切都已成空。」

  「我明白了,其实你在等的人,就是她们,对吗?」我一时动情,握住了老汉的手。

  「是,对别人来说这里是家餐厅,而对我来说就是弥足珍贵的记忆。我与她就是在里昂认识的,那时我俩都是商学院的优等生。我在大灾变到来前曾向她保证,终有一天要回到这里来,女儿那时也很兴奋,她从未出过国。」魏特曼扬了扬手中铁棍,说:「这哪里是什么揍人的兇器,它是我为她买的游艇上的轮机条锁,我本想给予她一生幸福,啟料却害了她。」

  「我有过一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怕这会引起你的不悦。魏特曼,你先将条锁收起我才敢问。」望着这条沾满我脑浆的铁棍,总叫人心生恐惧。老汉重新将它放下后,我饮了一口红酒,问:「既然地底被困者已不幸罹难,你以及你的伙伴即便重返故地,也无法改变客观事实,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二世他们,从未向你提起过吗?」

  「你懂什么?你到过沼泽地吗?你亲自下去看了吗?你凭什么说她们全都死了?那些人待在底下,身躯哪怕一千年也不会**,她们并不是意义上的死亡,而是灵魂被拘押了起来!我们至始至终在研究的,就是如何关闭这条光带,将她们释放出来啊!」果不出我所料,老汉还没听完,便瞬间变了脸色,他不停拍击着餐桌,勃然大怒道:「二世以及其他人?别再跟我提起他们,这些人背离了初衷,全是可耻的叛徒!」

  「对不起,我不知你俩到底有什么过节,在恶魘里我记得你们是知心朋友,常在一起抽烟聊天。」面对一只盛怒的老妖,立即低头认错才是最好的态度,它本就是各种情绪的结合体,气来得快也消得快,经我一说又很快安静了下来,见状,我开始问他缘由。

  「我们迟迟拿不出方案,是因为即便重返故地,只要冒头就会被各种恶鬼缠上,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一只两只灵体我们可以应付,而若是涌来几十只,哪怕再厉害也是有去无回。长期思索对策中,某天我忽然灵光乍现,只有一种办法才能不被发现,那就是令自己变鬼!」

  魏特曼没有将这个想法公诸于世,因为具其观察下来,连绵几十年不停奔忙,流浪者联盟人心涣散,早已不是最初建立时那么团结,所以,想说服别人你就得拿出确实可行的法子,让别人亲眼见证才行。他借口想去斯图亚特的老家新英伦走一遭,因为基路伯派的资料他们早已翻烂,唯独缺了那本下支若毗,这是秃头老汉的至宝,过去向他展示后就又被收了回去。

  其实这本经书,与绝大多数所谓读过它的人描述存在巨大差异,那并不是百科全书的教材,而是不断在其上添加内容的日记簿文体,足足有五百页重磅内容,超出其他偽经一半还多。白发老汉曾草草翻阅过,深知其中蕴含的奥秘,下支若毗全部是通过实例来概述理论,图文并茂,因此通俗易懂。在其中几个章节里,就曾提过如何在自己身上种鬼的奇闻。

  其余人拗不过他,只得驱车奔赴遥远的北境,他们费了好一番周折,终于找到了下支若毗。然在回家的途中,旅社夜半遭到不明人士的突袭,流浪者们狼奔豕突,仓皇奔逃,直到黎明才摆脱追踪。清点一遍人头,发现又折去两名同伴,因这件事,为内部分裂埋下了伏笔。

  八零年代末,魏特曼在附近坟场捕获一条散魂,悄悄种入自己体内,日夜调炼直到满意为止。为了向二世等人展现成果,他提议要为叁足鼎找寻一个最安全的保险库,不妨再去泰尔沙洲一次试试胆,就这样流浪者们来到了绿城郊区。白发老汉当着眾人的面,独自去将老钱置入最兇险的铁婆祭台干尸嘴里,出入无惊无险,顿时看傻了眾人。踱出门后,魏特曼得意洋洋地道出原委,二世等人方才明瞭,原来两年来他将自己锁在底楼,究竟都在干什么。

  当晚他们选择露宿草场,打来一头野鹿美滋滋吃烤肉,又喝了许多酒。白发老汉烂醉如泥躺下,很快响起了鼾声。半夜时分,他忽听得野地里传来一阵阵嘁嘁嗦嗦的响动,便揉着惺忪的眼睛打量,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其余的流浪者们正围坐附近低语,他们悄悄解开魏特曼的行囊,取出那本下支若毗。二世抓起奇书,就预备投入篝火之中!

  「你们发疯了吗?干嘛要烧我的书?」老汉一个箭步上前,从胖子手中夺过下支若毗,气得浑身颤抖,叫骂道:「为了它我们牺牲了两名同伴,这一切你们难道忘了吗?」

  「我们没忘,正因这件事,我们打算做个了结!」二世颤颤巍巍走上前,一把抱住魏特曼的手臂,顿时老泪横流,他说:「放手吧,大哥,咱们已经忙了叁十多年,每个人都从青年变得白发苍苍,这种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了。逝去的家人亲友,就让他们安息吧,不论怎么努力也是枉然。好吧,就算真等到那刻,那么大家的人生呢?失去的青春呢?又该怎么找回?让一切随风而去吧。我们一致决定,将这本万恶的鬼经付之一炬!不让它继续害人!」

  「这不可能,只要闭上眼,我的耳边来来回回呼啸着地底亡魂们的哀嚎,还有我妻女的影子。你居然要我放弃?那叁十年来付出的辛劳又算什么?你们可以退出,我一个人去!」

  「这样下去,你只会自锻成魔,非但达不成目的,而且将提前沦为人间恶鬼!」另一个家伙吸着鼻涕,叫道:「你以为我们的赞不绝口,果真是在称道你吗?不,那是我们的恐惧,不得不顺应你!魏特曼,你已变得不人不鬼,好好瞧一瞧镜中自己吧。」

  就这样,白发老汉挟裹着奇书,连夜逃回女神峰,在底楼筑起一道石墻,阻挡同伴下来夺书,不知与他们周旋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流浪者们往墻缝灌入麻醉气雾,白发老汉沉沉睡下,黑暗中听见持续不断的砌砖声,每一下铲煤,都像子弹击中自己心脏。

  他知道,其余人正在楼上修筑罗睺星阵,并填堵每一条出入走道,只为防止它成精作妖。生命即将走向终点,自己已被大眾拋弃了!

  「我错了吗?想要找回亲人,这便是我人生的全部意义!」他在绝望中嗥叫,临死前再度做了场种鬼去皮,活生生将自己打造成了一只万渊鬼!

  10:13 S

  亡者之路前传白银之翼词根解释:

  米其林餐厅:法国里昂米其林餐厅,魏特曼化成恶鬼后重塑的微创世界。

  恶魘里的秃头老汉:基路伯会的创始人,斯图亚特。

  啟光仪式:打开一条直达幽冥地府的通道。

  谢菲尔娜逃出蓝带:导致更多灵体从异世界追赶出来,令啟光仪式完全失败。

  流浪者联盟:拉塔玛地穴残余十二人组成的团体。

  狩种:雄性又矮又小毫无特殊性,而雌性生得又高又壮。

  叁足鼎:提取库存私人贵重物品的信物。

  单曲名:I Heard A Rumour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