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刻钟的工夫,时间在那一天liu逝得格外的快。
供词有什么用呢?事qing的经过他都知dao了。再听一遍,不过是给她延长些时刻,不过是把他一颗心再rou搓chu些血而已。她那微微濡湿的粉se的唇,曾经说过那么多风qing万种的话,现在吐chu的是刀zi。她kou中说chu的每一个字,如何通奸如何xia毒如何死死捂住他哥哥的脑袋,犹如一滴滴的毒蛇的涎,把他慢慢失去的勇气,又一diandian补了回来。
那邻居写得真快,于是他又bi1着王婆,把事qing从tou到尾再说了一遍,也写成一张大同小异的供词。他叫她们an了指印,四邻八舍每个人都an了指印。有些吓得动弹不得,手指tou僵得像石块,他也不cui。
终于,纸张被控诉填满了,diandian戳戳,每一chu1墨迹似乎都penchu愤怒的呐喊:动手!
他没理由拖延了。抬yan看,哥哥的灵牌,白茫茫的刺yan。去他的不杀弱者,去他的不杀无刀之人,他现在就是这屋zi里的神,他说了算!
他觉得,只有在梦里,自己才能zuo得那么疯狂。朱花焚,血糊了yan,灵堂一片红。an着他脑袋的那只手消失了,shen上所有的枷锁束缚都消失了。那一刀毁了她也毁了他自己。从那一刻起,他变成了一个连自己也不太认识的人。
梦怎么能那么清晰呢。他心里面没有任何波澜。他找到奸夫,这回意兴阑珊,没给他留任何时间,没允许他说一句话,一刀杀了,好像宰一条狗;然后毫不在乎地提着人tou招摇过市,去县衙gao调自首。他早已说过死而无怨,从拿起刀的那一刻,就知dao这颗脑袋早晚是要落到地上的吧。
谁知chu乎他意料,几个月里经营的好人缘在这时候开花结果。他梦见所有人居然都一力保他,大家都说他是什么义气烈汉,好笑!
死不了,那么就活着。走一步,就是离过去那个自己远了一步。
他被充军发pei,又经历了无数的冒险和复仇。他有足够的本事,只zuo让自己开心的事。
有人请他帮忙打架。他明知那是黑dao黑吃黑,但谁叫人家恭维得他gao兴,又给他好酒喝。当打手有什么不可以,互相利用而已。况且,他也很久没有舒活筋骨了,正好缺一个练拳的沙包。
有人陷害他、污蔑他。他杀了那人全家老少十几kou,那叫一个痛快。
鸳鸯楼,孤单影,片刻成mo,再无回tou路。
有人让他剪发换装,扮成chu家人躲避追捕。他毫不犹豫的照zuo了。界箍、数珠、度牒、戒刀、黑袍,由另一个他称作嫂嫂的女人,亲手给他穿dai,一穿就是一辈zi。他已经不在乎自己姓甚名谁、相貌如何、有过什么梦想。他不记得自己拜过的那些兄弟,他不记得自己刀xia的每一个冤魂,不记得那只老虎长什么样zi。
在他yan里,芸芸众生已经变得毫无分别,血肉里包着枯骨,脆弱得都如同那颗luolou的tiao动的心。
再说,chu了家,或许能赎些过去的罪?
虽然他不记得,自己到底罪在何chu1。
他似乎在梦中过了漫长的一生,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还shen在niu车上,shen边的女人和车夫还在信kou胡扯,熟悉的声音吐着珠玉,那个什么柯少侠的故事还没讲完。一时间他有些分不清,到底哪边才是现实。
梦中的nei容迅速消逝,只留xia模糊的画面和念tou。武松慢慢ca掉额角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