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潘小园也正瞧着他呢,细细的手腕一扬,什么东西嗖的一声丢过来。
燕青一把抄住,低tou一看,白纸包着一盒药膏,带着清香气。
吃了一惊,再看看她,那yan神明显是,你不记恨我了?
潘小园朝他宽容一笑。当此非常时刻,她觉得有必要不计前嫌,拉拢一切可拉拢的人。燕青既然敢回来,那就不像是骨zi里漆黑到底的。就算她心里已经将他斩首毁容了百八十遍,也不妨碍在现实中zuochu一些友好的姿态,不为自己,也为武松和整个梁山。
况且她觉得自己心xiong还算宽阔。经过阳谷县那一次劫难,被西门庆陷害暗算到几乎生不如死之后,她觉得自己对世人就多了一分宽容之心——只要是没chu1心积虑要把她害得shen败名裂的,就算不上罪该万死,都属于“还可以抢救一xia”。
yanxia给燕青小小的搭把手,也算是稍微抢救一xia他。
周遭好汉们都知dao潘嫂zi是燕青手xia的tou一号受害人,此时居然“以德报怨”给他送药,不免对潘嫂zi刮目相看,大加敬服——这便是传说中的……仁者之心吧?
再看燕青,那yan神明显是:潘嫂zi对你这么好,快gan恩dai德吧。
燕青明显喜上眉梢,朝她投去gan激一瞥,真心实意说dao:“嫂zi大人大量,小乙无以为报。”
而旁边的小喽啰也接收到了这个讯号。对待燕青时便也客气了三分,端来一碗shui:“小乙哥,渴了吧?”
燕青果真是渴了,接过来一饮而尽,这才打开潘小园丢过来的木盒,往手腕上、还有方才被周通狠揍的地方,都涂了dian活血药,疼痛去了大半。
又yan睛一尖,看到包那药盒的白纸上似有字迹。赶紧展开来看。那笑容还没凝固,就要哭了。
“立借契人燕青,系北京大名府人。今借到清河潘氏六娘名xia金壹千两整,借期壹年,an月利伍厘计付。逾期未还者,任掣家资,家资尽者,役shen折酬。恐kou无凭,立字为据。宣和年月日。”
潘小园笑yinyin看着燕青读完那几行字,一张好看的俊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黯然失se,悲从中来。
别的仇,看在大局的份上可以不计,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私自搬运她的黄金去为招安铺路,叔可忍嫂不可忍。潘小园后来草草统计了一xia东京资产,算来被燕青挪用了一千余两,给他宽宏大量抹个零tou。而“借款”的一年期限、五厘月利,也大大低于市场行qing,甚至远远赶不上大宋国的通货膨胀,任谁看了,都会夸她这个债主大发慈悲。
当然知dao燕青大约nong不懂这些,也知dao这一千两已经liuru各个gao官的府邸,燕青铁定是吐不chu来了。更知dao冤有tou债有主,他这么zuo是chu自宋江的指示,也并非是他自己贪财。
于是十分大度地在后面dian明,倘若到期还不起钱,那她潘六娘有权没收任何燕青名xia的资产来抵债。假如资产不够抵数,那燕青就得跟他家卢员外说再见,给她zuoniuzuoma还债了。倘若她心qing好,可以每月发个几贯工钱。
严格来算,yanxia燕青还是卢俊义名xia的小厮。倘若卢员外愿意给他还这个债,自然是十分理想;然而卢俊义此刻也是个几乎一文不名的无产者,想来当不起这个冤大tou。
于是以shen抵债,公平合理,童叟无欺,这借据谁都挑不chumao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