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真相?
廖沉疑惑地听着少年所说的话。
少年说完这些话,浅薄的身影就像泡沫一样碎裂,廖沉连追问的事假都来不及。
他只好硬着头皮推开了平房的门。
就在他手碰到布满磨损痕迹的铁门前一秒,里面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必须要送走卡诺?!”
那是充满了惊讶,无奈和痛苦的情绪混合物的女声。也许是这个家的母亲。廖沉根据自己看过的故事书猜测着。
下一秒是低哑的成年男性声音:“政府都这么说了,有什么办法呢……”
“能不能……让诺维莱——代替她姐姐去啊……?”屋内沉默了一会,女声又响了起来。
“说什么胡话?!政府会查不出来不是一个人?双胞胎也会有不一样的地方……”男声又低下去,淹没在女性痛苦的低泣中。
“两个女儿都是怪物,其中一个就算了,另一个……”
“那种垃圾为什么是我生下来的?”
“那种恶毒的能力,阴沉的目光,一句话也不肯多说的恶心性格,怎么还没去死?”
“养两个就已经负担不起了,养两个怪物,干脆一起送给政府算了,还能多得些钱……”
细碎的言语结成墨块,一滴滴从屋内流了出来。廖沉看着那些流泻出来的话语,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
里面没有人。
只有老旧的饭桌,破到露出发黄棉花的沙发,已经不再摇摆的挂钟。里面还有几个门,想来是厨厕和父母女儿们的卧室。
两个女儿的门上挂着装饰着花朵的门牌,鲜嫩的三色堇,和诺维莱的眼睛的颜色一样。写着名字的字体幼稚,像是小孩子的字体,也许是小时候就做好的名牌。诺维莱的名字在上面,还有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念做卡诺米尔。
是姐姐的名字?
廖沉渐渐想起来了——车祸时那个死去的女孩子的脸,的确与诺维莱的脸一模一样,肤色,发色,瞳色,都是一模一样。如果两人摆出相同的表情站在他面前,他肯定分不出来,就像仲春和仲秋一样。
他看了眼父母的卧室,那扇门已经结满了蜘蛛网,看来是没有人住。
这样要去的地方只剩下一处。廖沉走进姐妹的房间,果然,一靠近卧室,又有交谈的声音流露了出来。
“诺维莱,怎么了?你也收到了高中的通知书了吗?”
“姐姐……你要去首府那边读书吗?我们家,可能连路费也负担不起……”迟疑的少女声音传了出来,廖沉听出来这一个是诺维莱。
“恩!偷偷告诉你哦,因为是作为特殊能力者被录取……所以,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全免!能为家里节省好大一笔开支呢!”另一名少女说,她们的声音也所差无几,因此廖沉必须紧紧听着不能漏才能分辨是哪一方在说话。
“咦,那我,是不是也……”
“不……绝对不可以!你的能力如果被知道一定会被抓去做很多奇奇怪怪的实验!我听那里的前辈说,攻击性的能力有可能会进入特种小队!”卡诺的声音高昂起来,她很在意自己的妹妹:“我的能力不像你那么厉害,做不到那些危险的工作的……说不定,这几年还能拿奖学金呢,然后,对那些暗杀呀,救援啊,协和啊这些工作没什么用的话,也许就能直接回来呢!这样,家里的环境也能改善……”
“恩,我也会好好帮家里的忙,等你回来的!”诺维莱试图给有些低沉的姐姐打气。她轻轻拥抱了一下卡诺,两人对视着笑起来。
“恩!其实呀,因为要去首府读书,可能几年也回不来,军方的人提供了一次去首府附近的旅游圣地异雀旅游的机会呢,可以带亲属一起哦。怎么样!一起去吧!”卡诺很容易振奋起来,她很容易开辟新的话题。
“异雀!那可不是附近了吧。”诺维莱微笑着:“离以特种杜鹃出名的旅游地C106也很近呢。”
“特种杜鹃……C106……没有听过呢……”
声音戛然而止。
话题到此结束,这次的门锁上了,廖沉没法推开,只好用力踹了一脚,生生给踹开了。
里面和之前的情况一眼,没有人。只有零散破碎的花瓣落在床板上,泛着类似青苹果的酸甜气味。廖沉拾起那些花瓣装进衣兜里。有着明显年代印记的铜色书桌上放着一个压力喷壶,像是给植物洒水用的,里面自然已经是空无一物,
要解决的谜团太多了。新一段的对话只是不断地加深他的疑问。还在M42时做的四个梦。终于有一个能对上身份场景。去旅游的时候遭遇了车祸,陷入车祸和亲人离世的绝望,心理严重创伤,直接导致丧梦。廖沉觉得这个想法算是合情合理,但除此之外,卡诺的能力,诺维莱的能力都还不得而知。
诺维莱现在是否还记得自己拥有什么特殊能力?或是能力的发动不需要她控制,她自己知道自己拥有这样的特殊能力?现在的情况,诺维莱还能好好运用自己的能力吗?
又或是,能力的运用刺激了大脑,让它察觉到这个梦是虚假的产物?
这些事又不是能当着主人面直接询问的问题。廖沉静静地思考着,觉得需要尽快见一次诺维莱。
造梦已经开始不被它的接受者承认了,必须快点造出合适的梦来……
廖沉觉得脱力。
玻璃房不在,没有连接装置,没有稳定器,在只有“歌曲”的前提下,对于廖沉来说,再度造梦中难度将会大幅提高。
现在的状况还维持在他造出实体的梦来提供给患者们注射。所谓玻璃房的链接最多算是给双方的大脑做了一个相互呼应的印记,一旦接触就能产生反应,两人之间建立起一根细细的丝线链接,连通道都谈不上。线一端牵着他,另一端则系着患者。他这一端就像个铃铛,如果患者开始排斥造梦,丝线就会提醒他患者的异常。
前提同时也得是距离不是太远。离开了M42那么长时间他都没有过一次反应,诺维莱接近他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能力处于使用中的状态——维持丝线的存在的工作自然也是造梦这个能力的范围,因此诺维莱出现,铃铛摇晃起来,提醒着——喂,有患者来了。
那是一瞬的摇晃,不足分秒的刺痛。不像是现在的严重情况。
现在,他被迫沿着线来到少女的梦中。
旧式播放器中的曲子只起到链接的作用,也就是保证他能够进入患者的梦中。只要患者近期听过这首曲子就行。但造梦就完完全全不一样了,一根简简单单的丝线尚且还传输不了梦的实际能量。单靠进入梦这点联系,廖沉只能触及表面的情况,也就是所谓的看见。只有替换梦,干扰内心,让患者察觉不到现实情况才是造梦的重点。
他拥有造房的原材料,但他目前还没有拥有精细规划的图纸和制作手法,玻璃房就是图纸和工具。不仅如此,他手上也没有储存梦的仪器。
他看了看周围破旧的房子,认命般地抽椅子坐了下来。
墨点再次出现了,淅淅沥沥就像雨滴一样,它们覆盖了室内的每一个空间。
但这一次,他是被拉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