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萧世行在卫云兮的院中盘恒,卫云兮避而不见。可这院中狭小,总是能时不时看见他在。或者悠然品茶,或者眉头深锁与来往的官员士兵们说着什么。每次两人无意中相遇,也不管卫云兮是否冷着脸,他总是一双深眸含笑地看着她,微微颔首示意,。
如此一两日,卫云兮不胜其烦。但是因得他对自己有恩又不能亲口赶了他离开。她再也忍不住,找到萧世行,秀眉深锁,郑重道:“萧王殿下是君子,怎么能如此逼迫一介女流之辈呢?”
萧世行看着她楚楚白皙的面容,微微一笑:“本王只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卫小姐如今已是自由身,本王这样做并无不妥。”
卫云兮看着他俊脸上的轻松笑意,不由想起那几日前拜见的玉和郡主,语气遂冷了下来:“殿下已有正妻,难不成要云兮做了殿下的妾侍不成?!”
萧世行闻言脸上的笑意渐退,但是很快他便重振精神,笑道:“卫小姐原来是在担心这个。三媒六聘,十里红妆,再加以平妻之礼迎你入门,卫小姐可愿意?”
卫云兮浑身一震,睁大美眸看着他,半晌才猛地站起身来,恼火道:“不愿!我……”她还未说完,唇上已被突然欺身的他捂住。
她不禁一怔,不由看着他晶莹乌黑的深眸。在他眼底竟隐隐有了些许的哀伤,清浅缓缓地掠过,令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难道说自己的“不愿”两字竟令素日开朗得仿佛天下没有大事可担心的萧王有了说不出的伤怀?
“卫小姐若是不愿也不必这样说。”萧世行缓缓放开她,转身离开,风中传来他清越却略带低沉的声音:“明日本王要回京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卫小姐能与本王同行。”
他说着走出了院中,两旁鲜嫩的树枝低垂,扫过他的肩,葱翠的绿色中,他挺拔的身躯看起来竟有了几分说不出的萧索与失意。
卫云兮定定地坐在院中的廊下,三媒六聘,十里红妆,外加平妻之礼。他说的竟是真的。要娶她为妻。
可是……她唇边的苦笑渐渐扩大,伸手轻抚上自己脸颊,隐约有了潮湿的泪意。
偏偏世事就这么残酷,她千辛万苦等的人不来。不愿意辜负的好人,却一次次地辜负了他,伤了他的心。
秦七看着廊下黯然神伤的卫云兮,轻声叹了一口气,上前安慰道:“娘娘别难过了。小心眼疾又犯了。”
卫云兮苦笑:“树欲静而风不止。秦公公,看样子我们还要再搬家。”
秦七眼中亦无奈,这几日看下来,萧世行与她成了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的确是只能再离开了。
“可是娘娘还要去哪呢?”秦七问道。
卫云兮看着灿烂的春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大约就走到很远的地方,走到他们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吧。”
她说着慢慢地起身回了屋子,只留满园的欲蓬勃的春景。
夜,寂静无声,一轮明月挂在天上,月色皎洁,朗朗的天上深蓝,可以预见明日又是一片艳阳天。卫云兮在房中抚平最后一件衣服上的褶皱,这才把包袱系上一个结。房中干干净净的,所有可以带走的有用的东西都收在了一个樟木箱中。
明日萧世行要走离开云仓城,而她等他前来辞行之后,就能避了他的手下趁机离开云仓城。
这已是她最后的一点自尊。离开萧世行的保护,好好地过下去,即使会辛苦,即使日日夜夜想起那个冷清孤傲的男人还会心里痛不可当。但是她还是得活下去,看着慕容修怎么惨败,看着一场恩怨最后有怎样的收场。
眼泪缓缓滑落眼角。卫云兮眼前又迷迷糊糊地盈满了泪水,只怕她走到天涯海角,那个人都不会出现在眼前。他的决绝,从未更改。
而那个不知好歹的人永远只是自己。她想笑,却心口越发痛了起来。
“铿”地一声脆响在院中响起,卫云兮一怔,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就破开窗棂,疾刺进屋中。洞开的窗户中,有个黑影如鬼魅一般跃入,那人黑衣黑巾蒙面,一双眼如死鱼木然而充满了无尽的杀气。
卫云兮眼力不好,只被突然的变故惊得退后一步。那刺客冷冷地挺剑刺向她,卫云兮终于看清扑来的锋利长剑,不由惊叫一声。
那刺客招式未老,漫眼的剑光划破眼前的空气,狠狠刺向她的心窝。卫云兮来不及躲避,情急之下把手边的包袱一挡,堪堪扫过那刺客的剑身。
“扑”的一声,刺客的剑失了准头,划过她的手臂,刺入了她的右肩。
卫云兮只觉得肩头剧痛无比,心中一个念头恍惚掠过:她要死了……
正在这时,眼前的刺客猛的双眼一惊,整个人若被一条无形的丝线拉扯,猛的向后急退,狠狠撞上窗棂。“哗啦”一声巨响,那刺客撞上窗棂,登时昏死过去。而卫云兮在模糊中只见一个人从那洞开的窗户中掠了进来。
“云兮!”那声音熟悉又急切,一股药香扑面而来,卫云兮还未倒地就被他搂在怀中。
卫云兮按住伤处,汩汩的热血涌出,她怔怔看着面前的熟悉得令她心颤的面容,终是哽咽一声,埋入他的怀中,
轻叹一声:“凌澜,你终于肯来看我一眼了。”
殷凌澜看着她肩头鲜血横流,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骇人的怒气。他一把抱起她,正要说什么,忽地外面箭矢声动。
他心中一沉,猛的道:“不好!”连忙按着她伏地。只听得笃笃几声如暴雨响动,窗外无数支劲箭如蝗一般射入屋中。而外面更是刀剑声动,一片搏杀四起的声音。殷凌澜抱着卫云兮贴在墙边。
他将她护在怀中,无数支长箭堪堪擦过两人的衣角射入墙中,入墙三四分,箭尾还犹带颤抖。可见这一波箭雨是多么的疯狂,想致人死地。
卫云兮伏在他怀中,怔忪不能言。是梦吗?可是肩头的剧痛提醒着她这一切是真的。
她想要抬头,但是却只能看见他一小片瘦而精致的下颌。身上的血汩汩地流出,她身上越来越冷,方才那一剑只差一点就堪堪刺入她的心口。她眼前越来越模糊,只能软软地依在他的怀中。
若是能死在他的怀里,也好。卫云兮脑中掠过这么个模糊念头,下一刻她只听见他在头顶轻轻地唤她:“云兮,云兮……”
昏暗中,他的面容模模模糊,如镜中花,水中月一般捉摸不定,可是那一双深眸中的焦急与心痛,她不会看错。卫云兮模模糊糊地睁开眼,朝他隐约笑了笑,便彻底地昏了过去。
……
第二天卫云兮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她怔怔看着眼前熟悉的精致床帏与帐子,只觉得昨夜像是做了一场离奇的梦。她想要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肩已经结结实实的包扎好,伤处的痛似少了不少,只是浑身绵软无力,嗓子又渴得要冒烟,难受之极。
“娘娘!你终于醒了!”守在外面的秦七听到里面的声响,连忙快步进来。
卫云兮挣扎着起身,靠在床边,声音沙哑而急切:“秦公公,我们在哪里……凌澜呢?凌澜他在哪里……”
秦七微微一怔,正要说什么,身边一道人影飞快掠过他的身边,上前一步握住卫云兮的手,声音微颤,问道:“云兮,你觉得身子怎么样了?”
卫云兮怔怔地看着面前带着倦色的萧世行,喃喃不知该说什么。他的手很温热,握着自己的冰凉的手有一种令人安心的魔力。
可她想起昨夜的一切,眼中渐渐带了焦急,拉着他的手急急问道:“凌澜呢?……昨夜凌澜救了我!是他来了!他终于肯来看我一眼了!”
萧世行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下来,他看着她惊慌的眼神,勉强笑了笑:“卫小姐昨夜被刺客刺伤了,先休息一下。”
卫云兮摇头,她捂着右肩,吃力地想要下床:“我要见他,我要见他,明明他还救了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
她还未说完,人便软软昏倒在地上。身后一声叹息声起,萧世行已把她抱了起来。秦七眼中流露不忍,上前道:“殿下,这可怎么办呢?”
萧世行看着怀中卫云兮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慢慢地道:“昨夜那一剑几乎刺破了她的心脉,她失血过多要好好休养……本王要把她带回京城。这云仓城已经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