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那你的身份……慕容修难道不会派人又潜入北汉把你捉回去?”萧世行剑眉深锁。
卫云兮语塞,半晌才慢慢道:“那我就走得更远一点。有大漠还有西域……”她笑得飘渺:“若他再不放过我,大不了一死。”
她话还未说完,眼前一大片阴影覆下,萧世行已脸色阴沉地看着她,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卫云兮不禁微微一缩,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下一刻,眼前忽动,他已撑着手把她禁锢在墙边。
两人不过咫尺,他的俊颜就放大在她面前,卫云兮一呆,看着他眼底的沉怒,想要说什么,他却已先开了口,冷冷的带着怒气:“卫云兮,你是在逼着本王是吗?”
卫云兮看了他一会,冷冷失笑:“逼?向来只有别人逼我,哪有我去逼了别人?把我放在这山庄中,他从不过问,这不是逼?把我丢给了殿下,这不是逼?我卫云兮虽然现在一无所有,但是我起码还有自尊!”
她眼中的泪渐渐凝聚眼底,却倔强不肯滑落:“殿下让我走吧!我就算走到了山穷水尽,无人可依,也不会走他安排的那一条路上去!”
她说着咬牙推开萧世行,奔了出去。她一路跑到了房中,只觉得脑中空白一片,浑身微微颤抖不知该做什么。她猛的拉开柜子,拿了包袱就开始收拾。只是收拾一件掉了一件,片刻已衣衫掉了一地。秦七听到动静,看着一地的狼藉,哎呦一声上前拉住卫云兮颤抖的手,问道:“娘娘这是做什么呢?”
卫云兮冷冷地笑:“别叫我娘娘,我要离开这里。秦公公若是还想跟着我这不中用的主子,就跟着我一起走。天大地大,总是有一块地方可以安顿我们。”
秦七见她冷笑连连,眼中泪水莹然,顿时不知该怎么劝。
“娘娘,这山庄不是挺好的,娘娘又要走到哪里去?”秦七半天只得这么一句话。
卫云兮轻轻笑了笑:“再好也是别人的地方。我又是什么身份,何德何能住在这里?不过是无国无家的废后罢了。再住下去就是矫情了。”
她拿了包袱冷冷转身:“秦公公若是觉得跟着我没甚前路,就另谋出路吧。”
秦七急得直跺脚,上前要抢下她的包袱。
“让她去。”不知什么时候萧世行已到了房门边,俊脸阴沉,只看着卫云兮。
卫云兮提了包袱,看着他冷然的脸色,她知道自己这时候一定很狼狈,但是狼狈也是她应得的。从一开始她就错了。错估了自己,错估了殷凌澜的凉薄冷心。她不愿让普陀多的签文应验,她更不愿自己就这样被殷凌澜安排下半辈子。
这一两个月来,她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想得明白也看得清楚。不能再继续无用地等待殷凌澜的回头。
殷凌澜决意做的事,没有人可以更改。他的固执与冷情,就是一把割心的刀。他不屑她的原谅,更不屑前来看她一眼。既然如此,她已不需要再用多一天的等待来凌迟自己日夜期盼的心。
她挺直背,擦干眼泪,对萧世行深深施了一礼,竭力平息自己心中生生的痛,道:“这么久以来多谢殿下的照拂。殿下再生之恩,云兮无以为报,下辈子定会结草衔环报答殿下的大恩。”
她说着提了包袱,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渐渐消失在这山庄别院中。
“哗啦”一声巨响,房边半人多高的花瓶瞬间碎裂。萧世行看着自己缓缓流出鲜血的掌心,深深地拧起了眉头。
……
卫云兮独自一人下了山,秦七陈福终是跟了过来,小香亦是追随了过去。卫云兮先找了家客栈歇息,然后再命陈福出门找个房子,再安置下来。云仓城民风淳朴,也算是北汉兴旺的山城又远离战火,适合居住。
秦七见卫云兮如此,知她已决意离开萧世行的别苑山庄,不由心中摇头叹气:别看卫云兮柔柔弱弱,可是骨子里还是倔强而自尊。寄人篱下不是长久之计,与其把自己的前途命运都放在别人的手中,还不如就此抽身,也许会有别的变数。
陈福很快找到一处清净的院子,主仆四人便搬了进去。卫云兮已恢复如常,院中一应俱全,只是自然比不得萧世行的别院山庄。
陈福看着冷静无比的卫云兮,笑着赞道:“娘娘这一招果然妙,萧王殿下若是真的喜欢娘娘一定不会弃娘娘不顾的。”
卫云兮一怔,不由心中苦笑,原来自己一番举动竟被人误会了成这样,难怪萧世行说她在逼他。
罢了,设计逼萧世行也好,真心也好。繁复的世事总是会被人解读成无数不一样的说法。可内心真的如何那就只有自己知道。
卫云兮住下后日日随着小香学着做事。小香嫁了个老实的小伙子。这次也一并来到了云仓城。卫云兮知她已成亲嫁人,便令她在云仓城另找了个房子安顿下来。小香不舍。卫云兮笑道:“天下间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我主仆一场,我怎么能拘了你一辈子?”
小香无奈,只得含泪离去,但是每日白天还会过来帮个手。
卫云兮学得甚快,只是眼力不好,缝缝补补什么的,无法长久凝视,一看多了,眼前就模模糊糊。她生性坚韧,每夜
就在昏黄的烛火下缝补衣服,常常被烛火熏得眼泪横流,但是亦是不放弃。
小院虽小,但是消息灵通。卫云兮听着京城中传来的消息。如今北汉皇帝大丧已过,但是帝位迟迟未立,皇太后与舒太贵妃之间明争暗斗已是路人皆知。舒太贵妃娘家是北汉一大世家部族,权势滔天,皇太后又把控近半朝政,两派人都提出的储君人选却是各自不服,僵持不下。萧世行此时的处境越发微妙起来。
萧世行……卫云兮想到自己离开别苑山庄时萧世行那脸色,心中不由一黯。能把不轻易发怒萧王殿下气成这样,看来自己真的是伤了他的心了。
她想着,黯然吹熄烛火,疲倦地上床睡去。
她不知,庭院之外的阴影中,影影绰绰站着一抹清冷身影。他看了那熄灭烛火的窗子许久,这才慢慢转身离开。
院门打开,陈福已躬身侯在一旁。
“这几日她可好?”黑暗中传来他压低沙哑的声音。
“回统领大人的话,娘娘都好。只是缝补衣服费力了些,奴婢已劝了不少次,但是娘娘决意如此。”陈福回答道。
黑暗中那抹黑影沉默了一会,这才道:“别劝了,她就是如此。治眼睛的药不可落下。”
“是。”陈福低声回道。
黑暗中,那身影拉上风帽缓缓地走出了院中。他才刚踏出门口,就看见一人负手站在门口不远处,只静静等着。
殷凌澜低头捂住唇轻咳一声,这才走到那人跟前,淡淡道:“萧王殿下好兴致,怎么深夜也到这里散步不成?”
萧世行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许久才叹了一口气:“殷统领何必如此做?这两个月她一直在等着你。可是你却伤她至深。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如何不知?你这是在逼她。”
殷凌澜淡淡看了他一眼,门边的风灯轻轻在风中摇曳,他的面容也忽隐忽现,更令人有捉摸不定的感觉。
“不逼能让萧王下定决心吗?”殷凌澜淡淡地反问。
萧世行深眸眯起,眼中已有了恼意:“就算本王肯收她,你可问过她肯么?她对你用情这么深。当日要不是她不顾生死指明捷径,颖城之时你和卫云冲都死了!她对你如何,就算你不知,本王比谁都知道!”
殷凌澜微微一震,想要说什么却是捂住唇不住地咳了起来。他怕声音传入院中,憋得脸发红。萧世行见他病体支离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殷凌澜慢慢跟上,等走远了,这才喘了一口气道:“我已将她托付给殿下,殿下若是不收她,这天下间她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若我……”
他猛的住了口,又拿了帕子捂住唇扶着墙边剧烈咳嗽起来。
萧世行见他身体比当日所见更不如,不禁皱眉扶着他问道:“殷统领难道毒还没解?”
“我没事。”殷凌澜猛的一把推开他的手,退后一步,把手中的帕子藏入衣袖,冷冷道:“殿下若是守诺的君子,理应兑现承诺,若是不守诺言,殿下会知道殷某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萧世行看着他冷冰冰的样子,微微皱了眉,口气也不悦起来:“殷统领也要逼本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