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东方晴的逼毒法子只试了五天就住了手。饶是殷凌澜坚忍异于常人,但是已是精疲力竭,无法起身。
东方晴找到卫云兮,脸色煞白,语气认真:“卫姑娘,我若是你就给他一剂安魂,让他就这样去了算了。”
卫云兮心中一恸,她何尝想要这样勉强他?她要他活着不过是想让他陪着她好好过下半辈子,可是如今看来竟统统是她的执念,妄念害得他这么痛苦。
卫云兮怔怔看着东方晴,苍白的唇颤抖,半晌才道:“当真不能再逼毒吗?”
东方晴摇头:“强行逼毒最后只会毁了他。更何况我医术不精,力有未及,唉……就算现在配解药也配不出来。黄泉和流觞的毒早就在近百年前就失传了。我哥哥都配不出解药,更何况我……”
她清丽的面上黯然,看得卫云兮心中阵阵发凉。
“我知道了。不逼毒了。”卫云兮慢慢地道,她素白的手握着殷凌澜冰凉毫无知觉的手,轻抚过他苍白的脸颊,声音颤抖。
东方晴心中舒了一口气,但是心头亦是沉重:“卫小姐能这样想就好。与其让他这么痛苦地活着,还不如就这样放手。”
卫云兮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美眸看得东方晴一怔。
她眼中不是轻易就放弃的眼神。
“能否再麻烦东方小姐一件事?”卫云兮看着她,问道。
“什么事?”东方晴直觉想要推脱,但是这几日相处她亦是知道了他们并不是坏人,反而看着殷凌澜与卫云兮两人情深似海,竟隐隐有些羡慕与同情。
卫云兮把殷凌澜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缓缓闭上眼:“再帮帮他,多撑几日。”
东方晴愕然。
……
车轮碌碌,殷凌澜靠在锦墩上缓缓睁开眼,车帘随风晃动,那一抹素色身影靠在车厢边,天光耀眼照在她如玉的脸颊上。
她脸上泪水蜿蜒,心神却不知去向何方。
“云兮……”他低低唤了她一声。
卫云兮回过头,对他嫣然一笑:“凌澜,你醒了?”她说着自然而然地靠了过去,为他掖紧狐裘。他已形销骨立,面容如雪,鸦色的发衬得瘦削的眉眼越发清寒,病色遮掩不住他那慑人心魄的俊魅,只令他多了几分神秘。
他轻抚她脸颊上的泪痕,淡淡道:“你哭什么?”
卫云兮随手抹了脸上的泪,淡笑道:“没哭,只是迎风落泪的毛病罢了。”
殷凌澜定定看着她一会,这才问道:“我们去哪里?”
卫云兮靠在他胸前,一笑:“没去哪。东方小姐说要寻一味药,山谷中找不到要出去外边找,所以我们就出来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仔仔细细。殷凌澜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手,心中一叹:她在骗他。
卫云兮说完,这才发现他一声不吭,勉强一笑问道:“凌澜,你在想什么?”
殷凌澜淡淡一笑:“没什么。想多看看你。”
卫云兮心中巨恸,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却是泪不知不觉地滚落……
殷凌澜看着她,终是无言地把她搂在怀中。
车轮飞快碾过平整的山路,卫云兮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从未走过这么漫长的路,也从未这么痛苦地去奔赴一个渺茫的未来……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回到了楚京之中。殷凌澜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漫长的昏睡中。东方晴对他用了药,设法减轻黄泉和流觞在他体内肆虐了十年之久的痛苦,又加了不少安神的药剂,让他好受些。
华泉看着殷凌澜如此,与卫云兮日夜守在他身边,生怕一个不小心殷凌澜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去,再也起不来……
……
暮鼓晨钟,惨淡的日头终于坠入了西山。御书房中燃起了明亮的灯火。慕容修定定看着那一轮坠下的红日,这才恍然发现一天就这样过了。空荡荡的皇宫比任何时候都似乎更加清冷萧索。
御案上堆满了各地的奏章,战报。萧世行在十日前攻破了落霞岭,二十万的大军整装待发,整个战局开始逆转。落霞岭已破,沿途的郡县在北汉铁蹄之下更是不值一提。所幸西北一带还有十万南楚守军,正赶往泗水一带,进攻立足未稳的北汉大军。
而京畿一带还有十万楚兵,堪堪可抵挡萧世行进攻的脚步。
这一场仗对南楚来说打得艰难,不漂亮,甚至是耻辱!北汉除了在西北大败之后,由萧世行领兵开始,南楚就步步陷落,一败再败!
难道这南楚百年的基业就这样毁在了他慕容修的手中不成?!慕容修木然地看着一桌的战报,终是怒吼一声,把所有的奏折都扫落在地上。殿外恭立的内侍浑身一颤,连忙低头进去收拾狼藉。
“滚!都给朕滚出去!”慕容修眼红如赤,看着他们怒吼道。
御前内侍们一颤,连忙连滚带爬地出了御书房。过了一会,御前内侍张公公悄然进来,看着地上的狼藉,低声道:“皇上,刑部尚书周大人求见。”
“什么事?”高高的龙案上,慕容修疲倦地声音传来。
“是……是关于卫家一案……”张公公声音颤抖。
慕容修抬起头来,声音低沉得可怕:“卫家?卫忠一家?”
“回皇上的话。是的。”张公公更低地低下头。
“让他把折子留下来,人回去!”慕容修按住突突跳动的额头,低声道。
张公公看着龙座上心力交瘁的年轻皇帝,心中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卫家,这可是废后卫氏的亲人。可是如今审下来,卫忠忠的不是眼前这个皇朝,而是前朝。而曾经被帝王宠冠六宫的卫云兮却是前朝的清云公主。
唉……这世事真相揭开,残酷得令人毛骨悚然。
事实已明,皇上却迟迟不肯处置卫家,只查抄了卫府,难道说皇上对废后卫氏还有旧情留恋不成?……
“还不退下?!”慕容修抬头,却见张公公眼中带着惋惜与不解地看着他。有那么一刹那他仿佛被窥破了心事那么狼狈,原来自己已走到了这么令人可怜的一步。
“是是……”张公公心中一惊,连忙收回目光,背后冒出冷汗。他怎么可以这样揣测圣心?即使自己猜测的都对,天子就是天子,威严不容置疑。
张公公退下,御书房中又恢复了安静。烛火摇曳,再也没有人可以看到他慕容修的疲惫与无奈。这高高的龙座真的高处不胜寒,一步一步,他终于走上这万人瞩目的位置,茫然四顾却发现自己依然一无所有,两手空空。
他撑着额头,忽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却缓缓流出迟了许久的泪……
“皇上在笑什么?”一道淡淡的声音从殿中的阴影处传来,清冷淡然。令他以为自己不过是作了梦。
慕容修惶然起身,看着那深暗看不见人影的阴影,半晌才问:“是谁?是谁在哪里?
殿中的烛火明灭,有风呼呼地穿过未关严的窗棂,吹得殿中帘帐重重叠叠,犹如鬼蜮。正当他以为不过是自己错觉的时候,一声叹息又轻飘飘地随风传来。
“皇上,不过是几日未见,你就忘了臣妾了吗?”那声音缓缓靠近。
同时靠近他的,是一柄无声无息的长剑。
慕容修浑身一僵,睁大眼睛看着卫云兮一身玄黑衣裙慢慢地从阴影处走来。而自己身后则是华泉冰冷的声音:“狗皇帝,你敢叫人试试,看是我的剑快,还是你的御前侍卫的剑快!”
慕容修看着渐渐显露在烛光下的倾城面容,眼中一热,慢慢道:“云兮,你终于肯回来见朕一面了吗?”
宫灯下,卫云兮面色如美玉雕成一般白皙莹润,神色也如雕刻一般毫无表情。她一身玄黑长裙,身上一丝装饰也无。清冷如暗夜盛开的墨莲静静地妖娆,令人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眼去。
她看着慕容修,慢慢地上前,声音淡然:“今日我回来,不过是求皇上给一张药方。你一命换殷凌澜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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