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卫云兮起身,昨夜好梦,一夜安眠。她撩开帐子,正要唤宫人进殿伺候,却在一抬头禁不住吓了一跳,只见慕容修一身龙袍未除,面上俊颜倦色浓浓,看样子一夜未眠,下巴上都有了青色的胡渣。
他见她醒了,忽地一把握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卫云兮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不禁缩回手:“皇上你怎么在这里?”懒
慕容修深眸中暗潮汹涌,他想要说什么,却是猝然别过头。卫云兮只见他肩头微微颤抖,不禁心中越发不安。她连忙起身问道:“皇上,你……”
她还未说完,猛的被慕容修紧紧抱在怀中。他的怀抱那么紧,几乎令她窒息。卫云兮被他按在怀中,只觉得他浑身在颤抖,而温热的胸膛在剧烈起伏,卫云兮几乎疑心自己听到了哽咽的声音。她想要抬头却被他死死按在怀里,似乎就要这样把她揉进骨血之中。
“皇上……”卫云兮如坠云雾中,心中惴惴不安,柔柔道:“皇上,臣妾喘不过气来了。”
良久,慕容修这才把她放开。卫云兮在一瞥之后看见他眼眶犹带着红潮。难道说……他刚才哭了?!
卫云兮心底又惊又惑,急忙问道:“皇上,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朕很高兴。”慕容修转过头,避开她探寻的目光。
“是臣妾的病?”卫云兮探问。虫
“没事。不是你的病。”慕容修连忙回头沉声否认。他见卫云兮美眸中犹有疑惑,掩饰笑道:“真的没事,只是朕觉得你气色好多了,朕觉得高兴。”
卫云兮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还要再问。慕容修已回头对侯在外面的宫人喝道:“皇后起身,还不给皇后更衣梳洗。”
宫人们连忙鱼贯进入,卫云兮一肚子的疑惑只能暂且搁下。更衣梳洗完毕,与慕容修同用早膳。卫云兮才吃了两口,便觉得有一道目光紧紧盯着她。
她一抬头,却见是慕容修的深眸中神色变幻不定地看着自己的脸。
“皇上,臣妾的脸怎么了?”卫云兮奇怪地摸上自己的脸,心中的不安越发加剧,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并不知道?
“没什么。”慕容修收回过分探究的目光,埋头吃了几口米粥,忽地道:“等等随朕出去走走。你到了这南山行宫便一直在生病,是该出去走走。”
卫云兮只得点了点头。此时宫人上前禀报:“启禀皇上,淑妃娘娘前来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慕容修挥了挥手,道:“命她退下吧。朕等等要与皇后出游,让她自己寻个所在消暑。”
宫人一怔,见慕容修脸上已有了不耐烦,只得退下。
卫云兮听得慕容修如此回答,心中一动,柔声道:“皇上,臣妾不碍事,若是皇上昨日与淑妃有约,其实臣妾并没有关系……”
“不必多说了。这几日你便住在朝阳殿。”慕容修断然道,转头对宫人说道:“去把皇后娘娘随身用的事物搬来这里。”
卫云兮听得又是怔忪住,她刚想要找什么借口阻止。宫人已匆匆领了圣旨而下。慕容修看着她惊疑不定的脸色,深眸中有一道灼热的光掠过。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宽大的手掌中仔细地轻抚而过,这样缠绵缱绻的抚摸令卫云兮莫名地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无所不在的温柔网中,挣脱不得。
“云兮,从前是朕对你不好。从今以后,朕会加倍对你好。只要你在朕的左右。”他慢慢地道,一字一句听得卫云兮遍体生寒。
她手一颤,挣开他的手,勉强笑道:“皇上说什么呢。臣妾听不懂。”
慕容修无言地看着她,那双冷峻的深眸中风云涌动,涌起了她半分也不明白的情愫。
“听不懂没有关系。朕只要你在朕的身边。”慕容修又重复了一遍。卫云兮被他低沉笃定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已站起身来,笑着朝她伸出手:“走吧。你我已经辜负了很多时光,现在不可再轻易让它溜走。”
卫云兮被他眼底璀璨的笑意所惑,竟随着他慢慢站起身来。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那一握分明和从前不一样。
卫云兮心中思绪翻涌,想起自己还不能失去他的信赖,终是低了眉。
南山行宫处处是美景,慕容修仿佛突然有了很好的兴致,带着她一一仔细观赏。卫云兮无心赏景,对今早心中怪异感觉翻来覆去地思索许久依然得不到半分要领。她向来性子清冷,言语不多,在出游中越发显得慕容修兴致高昂,而她越发沉默。
帝后两人出游,宫娥内侍随行,华盖相从,一行队伍拖得老长。苏仪站在山涧上的亭中,看着底下行过的慕容修与卫云兮两人,一双涂了鲜红丹蔻的手不由紧紧握住阑干。一旁的罗尚宫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心中越发警觉:苏仪的恨意如此明显,自己是该寻个机会示警公主了。
卫云兮游览了一个上午,只觉得困顿袭来,寻了个精致亭子,便靠在阑干的美人靠边睡意朦胧。她还未入眠就觉得自己没入一个温热怀抱中。熟悉的龙涎香扑入鼻间,令她不由惊醒,一抬头,慕容修已搂她入怀中。
他许是没有注意到她的惊醒,一双深眸只看着眼前的山峦翠色,他眼中神色变幻而过,哀伤、悔恨……可更多的是她看不明白的阴郁翻涌。卫云兮看得没了睡意。这样的慕容修是她未曾见过的。她靠在他的怀中,心中的忧虑越发重重。
……
自那一日起慕容修待她如换了一个人,吃必同桌,寝必同榻。甚至她去哪里,他若无事必定随行。南楚从未有哪一任的皇后如她如此盛宠在身。比起她,南楚六宫妃嫔皆纷纷失色。甚至如苏仪这般八面玲珑的妃子也禁不住宫中的议论纷纷,而渐渐坐立不安。几次前来请安相邀皇上出游,皆被拒之朝阳殿外。
慕容修如此明显偏心的宠爱,只令卫云兮心头上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无法呼吸。他眼中的情愫如斯,即使她是眼盲了依然能感觉到。
山风簌簌凉爽宜人,长长的鲛绡帷帐随风而动,朝阳殿中静谧如世外仙境。卫云兮午后方醒坐在硕大的铜镜前,身后不是惯常女官,却是慕容修执了象牙梳一遍一遍为她细梳长发。柔软的发丝在他手心,如墨绸锦缎,那么美丽。
卫云兮身披提金丝鲛绡长衣,翩翩轻盈的身姿美得如梦似。她看着铜镜中慕容修专注的神色,美眸中皆是不自然。她勉强一笑,把头发从他手中抽出,道:“皇上要看到几时?只不过是头发罢了。”
慕容修却固执地把她的长发拢在手中,看着铜镜中素颜清雅的卫云兮,忽地一笑道:“听闻寻常夫妻有闺中梳髻画眉之乐,朕想试试。”
卫云兮即使心湖如水水。也不由脸一红,这样旖旎的情境竟是她和他?闺中之乐。此生此世,她总以为这永远不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从前的慕容修是野心勃勃的慕容修;冷峻霸道的慕容修;帝业为重的慕容修……千百个慕容修唯独不会是这几日所见深情款款温柔体贴的慕容修。千般柔情却是为了哪办呢?
她一时沉默下来,半晌才忽地道:“皇上,是不是有事瞒着臣妾呢?”
慕容修手中一颤,拿惯了刀剑的手即使那么小心还是扯落了她的几根长发。他看着手中的象牙梳,半晌才慢慢道:“你呢?你是不是也有事瞒着朕呢?”
卫云兮心中怵然而惊,她心口剧烈地跳动,半天,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清冽而毫不犹豫:“臣妾怎么会有事瞒着皇上呢?”
慕容修缓缓抬头,两人看着铜镜,蹭亮的镜中两人沉默相视,却再也看不透对方的一点心思。
他眼中的神采一点点地黯然,许久,慕容修恍惚一笑:“没有吗?没有就好。你既没有什么瞒着朕的,朕也没有可什么瞒着你。”
他放下手中的象牙梳,看着她倾城素颜,轻吻了她如玉额头,道:“有时候朕都不知道什么才是可以相信的,什么才是不能信的。朕后来发现但凡什么只有抓在手中,才是最真实的依凭。”
卫云兮看着他眼中的恍惚笑意,忽地觉得山风吹来遍体生寒。
她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忽地宫人匆匆前来,跪下颤声道:“启禀皇上,镇西将军卫将军回京述职途中遭刺客暗算,如今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