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她曾多次听到,温执的妻子,温郁的母亲,结婚后就无人见过她。
“她死了吗?”林羡清问。
徐云然摇摇头,“我不知道,她被温执关在家里,十多年了,从来没放她出来过,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林羡清哑然几秒,但是她始终觉得温郁不是温执,她不会落得跟刘婧婧一样的命运。
她妈妈两手捂住眼睛,嗓音涩然:“你说你都了解,那么你应该知道,如果你们在一起,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命运,但是下一代呢?你是在延续下一代的悲剧。”
徐云然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了好多好多年前,刘婧婧最后一次来找她。
她淡笑着,坐在她对面,本来是个活得潦草的艺术家,却开始穿漂亮的裙子,绾好看的头发,在她面前说温执的事。
“你们的孩子也得是温家人,他得遵守温家传承了几代人的规矩,他要被监视,要被压迫着成为人上人,成年前要被杜绝一切的社交。”
“清清,你告诉我,你希望这样吗?”
屋外的风好吵,风雪交加,林羡清的嗓子像被冬风吹得干裂,碎成一块又一块,发不出声音。
半晌她才艰难开口:“这些都是可以改变的,我们都在努力改变这个规则,规则未必是不可打破的。”
徐云然看着她,“温家并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就算温郁取代了温执,他还得受家族的牵制,那群老古董骨子里都是腐朽封建,就算你们慢慢磨,把温家有话语权的人都给磨下去了,那你呢?你已经熬了大半辈子,还能过几天好日子?”
她站起来牵住林羡清的手,眼睛红了,像要落泪,“可是妈妈不希望你不幸福,你选择别的人,安安稳稳的,一定会比跟温郁在一起要过的舒坦不少。”
三个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林羡清感受到妈妈的手在很细微地颤抖,他们都不希望她一脚踏入泥沼。
林柏树淡漠地看着她,也开了口:“不管你答不答应,我不喜欢他,就算你执意要跟他在一起,我也不会想见到他。”
他踢开椅子走上楼,背对着她冷淡道:“我不跟小偷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
林柏树像是脾气不好的样子,连关门的声音都很大。
林志斌坐在凳子上叹气,默默呢喃:“怎么偏偏是温家……”
徐云然把她的手握到发痛,期待着她能点头,期待她能放弃他。
好像所有人都不喜欢他。
大家都近乎祈祷着,祈祷她放弃温郁。
林羡清张了张口,“妈妈,你能不能,信我们一次。”
她把手从徐云然手里抽出来,然后覆在她手背上反握住,“温郁可以改变温家的,我相信他,也求求你,相信我。”
“相信规则割不断爱意,相信坚持会有结果,腐朽会败,我们会赢。”
她低下头,头发垂落在徐云然手心。
徐云然看着垂着头的女儿,仿佛看见了多年前,刘婧婧坐在她对面,单手撩了撩黑直的头发,如黛的眉眼浅浅弯着,告诉她:
“相信我们吧,温执太孤独了,我要救救他,他会为我打破规则的,我信他。”
徐云然突然很想哭。
温家到底有什么魔力,她最亲近的两个女人都要往里跳。
明明如坠地狱。
“妈妈,我不可以放弃他,至少让我们试试,好吗?”
徐云然迟迟不说话,她眼皮都在颤抖,“我暂且不以温郁和你哥之间的纠纷来评判他的人品,就凭他姓温,我就很难说服自己接受他。”
林羡清哽着不说话。
徐云然看着僵着脖子的女儿,眼神变得无奈,她做了个深呼吸。
曾经她相信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盼望着她能有个好结局,可是最终没有。
现在她的女儿也让她相信她。
妈妈抱住她的头,声音近乎叹息:“除非他能证明他有多好,他有这个能力为你推翻温家的桎梏。”
她只会信最后一次。
刘婧婧,你没能冲破的束缚,现在轮到你儿子来尝试了。
因为他是最好的朋友的儿子,是最爱的女儿的恋人,所以徐云然想着,给他一次机会吧。
她从不会一棒子打死所有人。
林羡清闻言微微睁大眼睛,眼睫轻颤几下,还有点难以置信。
林志斌看了她们一眼,别扭着调子说:“如果你们最后还是酿成苦果,你像刘婧婧一样被困住,我们举着刀也会冲进去把你拉出来的。”
徐云然拍拍她脑袋,让她继续吃饭,但是三个人坐在桌子旁边都没动筷子,看着饭菜一点点冷掉,蒸腾的热气消弥。
“我虽然没强硬要求你们分手,但是也没允许你们同居,清清,等会儿你把那边的东西收拾一下,我和你爸在楼下接你回家。”徐云然态度很强硬。
“我不限制你们见面,也不做棒打鸳鸯的坏人,只是我需要时间完全接受他。”
“嗯。”她轻声应了,没办法拒绝。
以为是一顿团圆饭,可又因为她的事不欢而散。
林志斌开着车到了公寓楼下,此时家家户户都在吃年饭,远处的炮竹声从未停息,噼里啪啦地炸了一半天。
她推开门的时候,家里是暗的,窗帘到处都拉着,黑漆漆的,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
林羡清以为温郁还在睡觉,轻手轻脚地进去,一只脚刚踩进客厅,大厅的灯就被摁亮了。
温郁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她的时候眼睛会亮一点,没那样灰扑扑的。
青年掀开桌子上的菜,他说:“我努力做了几个,还好没糊,怕你不吃,就又点了几家外卖,不过现在还开店的人太少了,可能味道没那么好。”
温郁伸了几根手指去探温,盘子已经变得冰凉,他蹙起漂亮的眉,“有点凉了,再热一下吧。”
林羡清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先没提要搬走的事,而是抬眼看了看被拉上的窗帘,轻声问:“好黑啊,为什么关着窗帘?”
听到这话,温郁抿住唇角,他眼尾耷拉着,抬手拉开窗帘,透明的玻璃窗上歪歪扭扭地贴了几个“福”字。
“本来是想布置一下,让家里有点过年的味道,但是有点没贴好。”他说着,把盘子往厨房里端,“你先坐会儿吧。”
林羡清站在门口没有动,她双手紧紧攥着,用力呼吸了半天,终于憋出几个干涩的字眼:“不了,我不吃了。”
“温郁,我得先回家一阵。”
她偏过头,不敢看温郁。
刚转过身的青年背影定格住,单薄的肩胛骨把衣服顶出好看的弧度,黑发温顺地垂落,却莫名让人觉得孤寂。
温郁轻落下眼帘,如黑曜石一般的瞳孔晃动几下,他淡淡出声:“你要走了吗?”
林羡清闭眼叹息,“暂时的,我跟家里说了我们的事,他们——”
“他们不接受我,对吗?”温郁又问。
明明是个疑问句,被他说出口却像个肯定句一样。
她往侧边走了几步,牵住他的衣角,低声说:“不是,他们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谈我们的事,没让我们分手。”
“我们还在一起,可以见面,想念了可以给对方打电话。”
“我妈只是不让我们住在一起,这也可以理解。”
温郁沉默着没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钟表的秒针一下又一下地颤动,划过了几大格。
青年安静地说:“只要我把我家那边的事解决了就可以吗?”
窗外还响着烟花爆竹炸开的声音,不绝于耳,室内却静悄悄的。
林羡清接过他手里端着的盘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正面抱住他僵了好久的身体。
“我们一起解决,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要面对。”
温郁回抱住她,用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念着她的名字:“林羡清。”
“我在,我是真的林羡清。”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被锁了,暂时看不了,我还在奋斗怎么能解锁(大哭)
第67章 珠算
◎“他早该反抗了。”◎
“我会尽快处理好, 我想娶你回家。”温郁下巴一低,压在她肩头,高挺的鼻梁戳着林羡清颈窝。
林羡清的鼻息都埋没在青年怀里,她安心地闭了眼, 闷声答“好”。
电话开始响, 待在楼下的父母开始催促她, 林羡清捏着眉心应和几声, 然后开始收拾家里的东西。
温郁最爱穿的那件大衣还放在她房间的椅子上,因为被洗了很多次, 开始结球了他也没扔掉。
林羡清把他的大衣拎起来抖灰,一个红色的平安结却猝不及防从他大衣口袋里掉落出来, 跌落在地面上。
她低头看着那个登了两千多个台阶才求来的平安结, 原来温郁都有好好保存着。
每一样寄托着她祝福的物件,温郁都没有丢掉, 都如数珍宝般储存着。
曾经他为自己放弃过很多事, 他一个人离开小镇, 回到牢笼,只是为了护她周全, 护住她的理想,护住她的家。
温郁从来不会让她去付出什么,他总是默默做好一切, 好事坏事都不曾开口说过。
她能做些什么呢?林羡清想。
她把平安结塞回温郁的大衣口袋, 珍惜地搭在椅背上, 然后拎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出房间。
客厅里的窗帘都被温郁拉开了, 他一个人沉默地撕扯着窗户上的窗花和“福”字。
有的地方贴得太紧了, 温郁心情本就有点糟糕, 不耐烦地直接把窗花撕坏了。
行李箱滚轮的声音在客厅响起, 温郁的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又蜷了一下,他默默垂眸,克制住转身的冲动。
滚轮声响了一阵又停下,林羡清捏着行李箱的提手没有继续走,她思考了几秒,撒开手坐在沙发上,叫温郁过来坐。
电话铃声响个不停,林羡清低头看了下,给父母回话说让他们稍等五分钟。
温郁沉默着坐下,屋子里很安静。
林羡清偏头说:“有个事儿想问问你,你跟我哥……之前是不是闹过什么误会,今天他知道了我们的事以后,态度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