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猜。
猜他们为什么一直强调珠算没出息、不赚钱,不想让你做。
因为挨过饿、淋过雨,知道没钱在这个世道就难以活下去,所以跟你强调钱的重要性,大家都是第一次做父母,只会把自己会的东西都告诉孩子。
有时候,热爱真的抵不了一切,很少有人能靠理想填饱肚子,大部分人都是一边仰望光,一边背着光走。
老旧的木门发出一声“吱呀”的叹息,林柏树走了,林羡清搭在行李箱上的手指慢慢垂落下来,书桌前面的那扇窗户插鞘没插紧,风一刮就被弹开,凉风吹进屋子,桌面上搁着妈妈贴在包裹上的那张纸,被风撩起,飘至她脚边。
林羡清低了眼。
——我们清清本来就是还没长大的姑娘,也没人盼着你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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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云然女士生日那天,家里来了很多人。
因为她妈妈平时总是与人为善,交往的朋友很多,林志斌是经商的,难免要与一些老板打交道,徐云然的性格让她能跟所有人都交好,那群富太太们都很喜欢她。
林羡清看见家里的桌子上堆了很多礼物,价值不菲的一大堆,她还看见几个玉镯头和金链子,没见过世面的她难免多看了一会儿,被林柏树调侃了:“再看也不是你的,你不是说这里不是你家吗?”
刚说完这句话,徐云然女士从后面敲他的头,“就你会说,清清想要就给她,有你什么事儿啊?”
“对啊,”林羡清附和,“难不成你也想要挂个金项链在脖子上?”
林柏树想到这儿就一阵恶寒,他撇撇嘴,吐槽着“说不过你们”,就被逼走了。
林羡清看着徐云然笑,她在一堆礼物里翻翻找找,把自己的礼物找了出来,她没那群富太太有钱,也送不起什么华贵的玩意儿,只能拿出在莫斯科买的一个水晶球,里面是一只橘猫和一家四口,两男两女,跟她们家倒是相衬。
当时本来只是看中了那只橘猫,后来在给妈妈准备礼物的时候又觉得这个场景挺有意义的,就拿来送她了。
徐云然女士感动地笑笑,温声说:“早点回家。”
林羡清点头说“好”。
吵吵嚷嚷的客厅里突然有人开始惊呼,说着屋外下雪了。
她见过莫斯科的雪,但是这还是中国今年第一次下雪,雪降得格外早,明明才十一月末。
天气预报里说是阵雪,下一会儿就会停,明天还是个晴天。
吃饭时,一群人围着她妈聊天,林羡清插不上嘴,一边吃东西一边听着她们聊。
突然有人提了个名字,跟徐云然打听刘婧婧的近况,林羡清看见她妈的表情僵了一瞬,低头敷衍说:“不知道啊,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
有人说:“之前你们关系特别好来着吧,我记得在她嫁给温执之前你们就认识了,这几年都没见到过她的人影,怪奇怪的。”
“温总金屋藏娇吧,哈哈哈。”
“我就之前在温家公司周年庆的时候见过她一次,人挺温柔的,就是不爱说话。”
“她之前不是画画的吗?艺术家有点忧郁气质很正常啦。”
一群人你一嘴我一嘴地提了几句就翻页了,只是徐云然的表情一直僵着,落寞地垂着眸子不说话。
林羡清记着刘婧婧应该是温郁的母亲,就多听了几句,跟她之前所知道的没什么出入,自从跟温执结婚以后,就没人见过她。
但是据温执所说,他没丧妻,刘婧婧还活着。
家庭势力越大的家族关系越复杂,一环扣一环,不在漩涡里就理不清。
林羡清垂眼往嘴里送饭,漫不经心地想着:很难想象温郁究竟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家庭里。
一顿饭吃完以后,雪还没停,林羡清跟着家人一起在门口送客,看着她们拥抱然后坐上车离开,薄薄的一层雪铺在地面上,被轧出道道车轮印。
林羡清在寒风里发觉自己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她打开一看,是那个一直用英文给她发短信的人,又发了一张照片。
是雪顶,底下是一条河,远方是亮着灯火的家家户户,看起来很漂亮。
对方附带了一条文字短信:
“winter is coming.happy winter.”
那个人总是祝她快乐。
作者有话说:
因为“快乐”在他看来是很难得的东西,他总是不快乐,就希望你快乐。
马上有亲亲!!大概在57章左右?(不太确定,但是应该差不多)。
和好也快了!!看现在都这么甜了!
第55章 珠算
◎她在心底无数次默念温郁的名字。◎
林羡清在雪夜呼出一口气, 雾气蒸腾,迷住了眼睛,每次那个人给她发祝福短信,她也没什么好回的, 只能干巴巴说谢谢。
不知怎么的, 看着那张照片, 她会觉得照片里的地点让人觉得熟悉, 但是仔细去想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好不容易送完所有客人,林羡清回了屋子, 她有点疑惑地问她妈妈:“怎么一晚上都没看见爸?”
徐云然拢了拢披肩,回复她:“好像说今天有个很急的生意要谈, 早上出去就没回来过了。”
说着, 她看见林志斌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是刚才一直在应付客人而没接到, 她回拨过去, 电话嘟了好久后才被人接起来, 是个女人:
“您好,这里是市医院, 您是林志斌先生的家属吗?”
徐云然愣了一下,肩上挡风的披肩一下子滑落下去,她怔怔问:“我是他妻子, 他怎么了?”
护士说:“他胃出血了, 现在在住院, 刚刚给你们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林羡清看见徐云然的表情一瞬间紧张起来, 她连掉下去的披肩都没精力管, 连忙叫着林柏树的名字, 让他开车去医院看看。
三个人坐着车一起去, 林志斌正躺在病床上小憩,她们吵吵嚷嚷地一来,林志斌就醒了,从板床上撑着身子坐起来。
他的出血程度不太严重,不至于手术,但是要用药物保守治疗。
徐云然在一旁碎碎念:“都说让你别高强度工作了,偏不听,现在好了吧,落到这个地步……”
林志斌听得脑瓜子嗡嗡疼,他干笑着挥了几下手:“行了行了,以后会按时回家的。”
医生留他住了一周的院,接人回家那天,家里的阿姨做了满桌子大席,说要洗去他身上的病气,但是林志斌刚出院,只能吃一些好消化的流食,做了一桌子菜他也只能干巴巴看着,被徐云然女士嘲笑了个彻底。
他倒是没那么强的自尊心,乖乖应下了,然后靠在椅背上感慨:“好久没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了。”
林柏树经常出差,满世界跑,林羡清在外租了房子也不常回家,家里就他俩和阿姨,林志斌白天也上班,徐云然经常是一个人待在家里看电视剧,没事儿浇浇花之类的。
林志斌看着林羡清说:“你之前那个企划呢,爸爸想了下,觉得也不能全盘否定,如果你想试试的话就去吧,有需要随时找我。”
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终于被他接受,林羡清心里也酸酸的,她尚且记得那年夏天林志斌撕她的奖状砸她的算盘,现在好像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她正感动呢,她爸又补了一句:“对了,前几天我的一个朋友,听说清清回来了以后,一直想让他儿子跟你认识认识……”
林羡清一下子呛住,咳了好几下,不是没在电视剧里见过父母催婚的场景,只不过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她猛灌了口水,堪堪把噎住的食物咽了下去。
林志斌也有点没办法:“这是老朋友的请求,而且人家只说认识一下,你要是见了面觉得不行,以后别跟人家见面也行。”
这事儿林羡清几乎是被按头答应的,说是认识认识,实际上就是变相的相亲。
很不巧的是她这个人只看眼缘,而且对相亲总有不太好的刻板印象。
对方订了个西餐厅,可能想装装浪漫什么的,林羡清到的时候那人已经到了,穿得比较休闲,长相也不差,叫申蒙。
林羡清是吃不惯西餐的,对方一看就是家里温养出来的小少爷,总跟她谈一些名著和西方哲学什么的,说完了还要假装温文尔雅地说一句“啊,你没读过吧?”
确实,她没读过也完全不感兴趣,但碍于礼貌,面上还要陪笑,于是林羡清在心里暗说以后随他们怎么说都不会再来相亲了。
同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公子,温郁怎么就没他那么爱显摆家世呢?
温郁读过的书也不少,他就不会故意讲一堆她不爱听的大道理。
温郁应该也吃过很多山珍海味,他从来就不会在她面前描述那种贵得出奇的东西有多好吃多珍稀。
温郁也是家世显赫的少爷,但是他从来不会以这个来贬低、看不起别人,他甚至总把自己的位置放得比别人更低,总是冷淡但谦和温柔的。
温郁——
对面的人还在滔滔不绝地长篇大论,林羡清却已经出神好久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知道已经在心底默念了多少次温郁的名字。
“温郁。”
林羡清举着杯子凑到唇边,但半天都没有喝一口,直到对面的申蒙突然说:
“你想泡温泉?”
她怔了一下,惊慌抬眼,放下手里的杯子,有点疑惑地说:“为什么这么说?”
“你刚刚说了‘温浴’,不是想泡温水浴的意思吗?”
他又笑笑,说话跟机关枪一样:“我之前倒是去过日本的一家温泉旅馆……”
后来的话林羡清都没听进耳朵里,她所有的思绪都集中在一件事上:她刚刚失神叫了温郁的名字。
从开始坐在这里到现在,她想了他四十八分零两秒。
腕表上的分针已经转了大半圈,在四十八分零两秒里,温郁一直坐在车里通过前窗看着她。
看见她向对面的人扬着笑脸,明明不太高兴,却还是在努力地笑,但是林羡清怎么在他眼前就很少笑。
打火机的盖子被拨开又合上,温郁支着下颌,垂眼漫不经心地看着。
手边的电话响了好久了,温郁实在觉得吵,就接通了,对面催着他赶紧进去,他不去的话对家连菜都不敢点。
他本来是来跟合作方吃饭的,倒是没想到会撞见一出大戏。
青年指尖下压,打火机喷出蓝色的火苗,他烦闷地咬住下唇,直到唇齿间漫上铁锈味,温郁才垂着眼松开。
打火机发出的温度灼热,腕表上的分针又转了一大格。
他终于看见窗户边上的林羡清偏了头看向他,眼瞳略略睁大,握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杯中的水溅了出来。
——五十三分零五秒,她终于看了他一眼。
林羡清吓了一跳,连忙抽了几张纸擦着身上的水渍,她手忙脚乱的时候还不忘再看向窗外确定一下。
温郁已经下了车,手里散漫地转着车钥匙,靠在车边,下唇在渗血,还弯着眸子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