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心理疾病是不是立刻治好了?」在办公室外的走廊,梁子晴在阳日希的耳边曖昧说道。
阳日希满眼死亡瞪视,「你把我狠狠推入火坑了。」
「呵呵,『火』热的『火』坑吗?看你虽然一样有黑眼圈,但气色一级棒爹斯啊!来来来,让我来採访一下,请问多年来乾枯的沼泽一下子被滋润是什么感觉呢?」
「……」
「哇!我们阳日希小姐生动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她满脸通红表示满意!」
「……闭嘴!」
「据我了解,阳日希和小鲜肉差了九岁,能否分享一下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呢?」
「……没什么困难的。」
「哇!意思就是轻而易举、单刀直入呢!最后有没有什么建议,可以给想跟年下交往的姊姊们呢?」
「……年下……太棒了……但是好累……」
梁子晴放声大笑,好在此刻是下课时间。
「阳老师是中暑了吗?」一旁路过的周宇洋停下脚步,望着眼前两位怪异的女人,一个满脸红到感觉随时会昏倒、一个狂笑到彷彿快缺氧。
「没事啦!『夏』天中暑很正常啊,多照点『光』就能治好了。」
梁子晴故意加重关键字的力道,阳日希赶紧抬手摀住她的嘴,拉着她离开。
周宇洋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神色落寞,「看来……已经在一起了。」
阳日希和夏禾光两人的生日即将到来,夏禾光得到吴叔的允许,七月七日这天下班借用店里的烘焙室,两人打算一起亲手製作生日蛋糕。
「我们这样是不是很像〈第六感生死恋〉?」夏禾光站在阳日希身后,一手环抱着她,一手用抹刀将鲜奶油涂上蛋糕。
「哇!二十几年前的电影竟然从你嘴巴说出口?你那时还在排队等投胎呢。」阳日希呵呵笑道,双手转着置放在转盘上的蛋糕,和夏禾光默契十足。
「在台南的时后,你不是要我每日看一到两部电影吗?我把你看过的清单全看完了。」夏禾光故意在阳日希耳边低语:「是不是要给我奖励?」
阳日希因为发痒而娇嗔一声,转身生气说道:「我警告你喔!以后不准再一个晚上三次了,真的很累!而且你隔天还要上班,我真的很担心你会累垮……一次刚刚好,知道吗?」
「知道了,所以以后就是一个晚上一次。」
「嗯,没错──不对!你刚说什么?」
阳日希瞪向一脸贼笑的夏禾光,用指头抹了鲜奶油沾在他的脸上,夏禾光抓住她的手,将她沾满鲜奶油的指节含入嘴里。
「你应该早点说你有这种癖好,想让我舔?还是想舔我?」
「夏禾光你──你真的学坏了!」阳日希羞红着脸,迅速收回手。
「老师那么笨,什么都不会,学生只好无师自通了。」夏禾光双手撑在阳日希的两侧,弯下身在她唇上一啄,笑得灿烂,「阳日希,生日快乐。」
「禾光,你也生日快乐。」
午夜十二点了,他们用手机播的音乐,正好播到了coldplay的〈yellow〉,他们齐声唱着,帮快要完成的蛋糕做最后装饰。
在梦里,阳日希发现自己正在哭,身上穿着的却是从前高中的制服。
「大姊姊,你在哭吗?」一个矮小的弟弟映入眼帘,睁圆眼,仰头看着她。
阳日希不理会他,继续哭着,她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鞦韆上。
「你别哭了好不好?还是你要不要吃我的生日蛋糕?」
阳日希抬头,看见眼前的小弟弟提着一个蛋糕盒,哭得更兇了。
小弟弟一阵慌,决定拿出自己的生日蛋糕摆在地上,将数字「9」的蜡烛插在中间。
「大姊姊,今天我生日,我可以送你两个愿望,你就别哭了。」
阳日希被他的话打动,擦乾眼泪,「蛋糕是吃的东西,你放在地上很脏耶,而且没有打火机要怎么许愿?」
「还是你要在这里等我?我家就在附近而已,我可以回家拿打火机。」
「你是要拿蛋糕回去吃的吧?你家人正在等你,你赶快回去,别管我了。」
「没关係,外婆会体谅我的,而且外婆之前说过,第一个被我看见哭的女生,就要娶她。」
阳日希终于破涕为笑,「少在那边乱说!你这个年纪的小女生,每个都很爱哭啊!」
「但我没把她们放在眼里啊。」
阳日希哈哈大笑,方才的阴鬱一扫而空,她跳下鞦韆,和小弟弟一同坐在地上。
「你刚刚自己说要给我两个愿望的,不能反悔喔。」
「嗯嗯!你快点许愿,假装把蜡烛吹熄就好了。」
阳日希闭上眼,双手交握在胸前,「那我的第一个愿望……我希望有人能记得我的生日;第二个愿望……我希望有人能爱我。」
最后一句宛若气音,阳日希眼眶又泛起一阵湿热,她睁开眼,假装吹熄蜡烛,小弟弟捧场地拍手,阳日希有些尷尬地抿了抿唇。
「第一个愿望我可以帮你实现啊!你生日什么时候?」
「……今天。」
「真的?大姊姊你跟我同一天生日耶!我现在不但记住,还帮你庆祝生日了!」
阳日希靦腆一笑,「嗯……对啊,谢谢你,我竟然能在这最后一天,过我的生日。」
「什么最后一天?你要去哪里吗?」
「我明天要搬去大学的宿舍了,之后……可能不会回来了吧?本来以为最后一天在家里,能够得到爸妈的生日祝福,没想到回到家还是一个人,根本没人记得我的生日。」
阳日希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
「大姊姊,我知道我最后一个愿望要许什么了。」
「你要许什么?」阳日希吸了吸鼻子。
「我的愿望就是让大姊姊当我的新娘,以后我会每年帮你庆祝生日,买很多很多蛋糕给你吃!」
阳日希噗嗤大笑,甚至都笑出了泪,「小屁孩,你是在撩我吗?」
「我是说真的!所以你一定要再回来找我,我就住在oo路oo巷的o号o楼。」
「好吧,我可以考虑一下。」
「那你一定要记得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做──」
铃──
阳日希从睡梦中惊醒,抬手按掉手机的闹铃。
名字?那个小弟弟叫什么名字?她竟然不知不觉忘记了这段过往。
「怎么坐着发呆?」站在门口的夏禾光探头而出,「赶快刷完牙吃早餐了。」
「喔。」阳日希回过神,到浴室梳洗。
梦境虽然有点模糊,但的确是记忆中的画面没错,怎么会突然梦到呢?
「怎么又在发呆?」在餐桌上,夏禾光搓了搓阳日希的脑袋。
「我刚梦到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发生过的事,久到我已经忘记这件往事,所以突然梦到,让我觉得心情好奇怪。」
「是什么梦?」
「我以前高中时曾经在公园遇到一个男孩……哇靠,已经十五年前的事,我怎么突然梦到?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什么男孩?你该不会潜意识还忘不了他吧?」
「哪有!我根本连他长怎样都忘了,连名字都不知道。」
「不管,你今天晚上等着被寿星惩罚吧,今天寿星最大。」
「才不要!而且我也是寿星耶!我今天也是最大的,年纪也比你大!」
「嗯,寿星我呢,会让另一位寿星喊得不要不要的。」
「……」
夏禾光现在升格为师傅后,已经改成早上七点上班,所以他们俩人每天还有时间能够一起吃顿早餐。
等夏禾光去上班后,阳日希也着手开始准备上班的事宜。
到了办公室,只有知道阳日希生日的梁子晴祝她生日快乐,还送上一袋礼物,她兴奋打开查看,见里面是黑色水手服,一脸茫然。
「老师跟学生交换一下,很讚的。」梁子晴在阳日希耳边曖昧低语,阳日希仔细看才发现那件水手服的上衣和裙摆短不拉嘰的,满脸通红地将那袋礼物塞进抽屉。
整日的忙碌……不,是阳日希满脑子都是那件穿水手服,让她淡忘了今早做的那个梦。
终于下班回到家,两人久违地一起准备晚餐,忽然怀念起从前在台南同居的日子,便计画好下个月一起去台南度假。
好不容易吃完饭也吃完昨晚做的蛋糕,阳日希满脑子都是她藏在房间的那袋礼物,但夏禾光难得说要到附近散步,见现在时间还早,她便答应跟随。
他们牵着手漫步在附近寧静的街道,经过一座公园时,阳日希停了下来。
「这座公园……怎么有点眼熟?」
「你忘啦?我们第一天回台北的时候,你在这里盪鞦韆,我在这里找到你的啊。」
没错,她在这里盪过鞦韆,可是……那次是第一次看到吗?
「突然想到一件很久远的黑歷史,我曾经在这座公园跟一个陌生人求婚耶。」
「跟陌生人求婚?」
「等等!眼神先不要那么杀,那是我还是小屁孩的时候了,大概九岁吧?我那天生日回家经过这里,有个大姊姊在哭,我还耍帅地说要送她两个愿望,而且更扯的是,我许的愿望是要娶她,现在想想都觉得很好笑。」
阳日希缓缓停下脚步。
「我当时还叫她要回来找我,不过我那天之后就没再见过她了,我也不懂我那时是鬼迷心窍吗?后来上了高中……现在说这个有点奇怪,但其实我是因为范雨柔的形象跟之前遇到的那个大姊姊很像,才决定跟她交往的。」夏禾光尷尬地搔了搔脖子。
「……那个大姊姊长什么样子?」
「时间太久,我后来也忘记有这件事了,只记得她当时穿着高中制服,一头黑发大概到锁骨吧,眼睛大大的,身高好像跟你差不多……」
夏禾光转头望向没跟上的阳日希,路灯打在她的身上,前一阵子刚剪去发尾的浅发,现在正好是原本的黑发,就落在锁骨的部分。
忽然有个荒谬的想法落在夏禾光的心上。
「……你早上说,你曾经……在公园遇过一个男孩?」
「『外婆说过第一个被我看见哭的女生,就要娶她』……那个男孩是这么跟我说的。」
夏禾光愣在原地,定睛看着眼前的人儿缓缓走向他,直到她和脑海中那模糊的人影逐渐重叠,曾经破碎的记忆意外获得了圆满,混乱却热烈的思绪顿时一涌而上。
「你干么哭啊?」阳日希吓了一跳,慌张地擦去他的眼泪。
「我也不知道……眼泪就一直流……」
夏禾光弯身窝在阳日希的怀里,呜咽的模样活脱像是隻楚楚可怜的小狗。
「那……我告诉你一个可以止住眼泪的方法。」
「什么方法?」夏禾光从阳日希的怀抱退开,看着她的一双眼还流个不停。
阳日希抓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道:「我的房间有一套水手服,是梁子晴送我的生日礼物。」
夏禾光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眸光一亮,勾起嘴角。
阳日希在他眼里看见深夜才会出现的神情,明白自己跳入了火坑,转身想开溜,但夏禾光早就看穿她的意图,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让老师我好好调教你。」
夏禾光在阳日希的耳边低喃,下腹已经深根记忆的痠麻感让她身子一阵软,脸颊瞬间发烫,下一秒,她已经整个人被他扛起背在身后。
两人嬉闹的笑声回盪在小巷,划破天际。
那天,是夏日的夜晚,他们成为彼此的光,照亮了黑暗。
──「禾光,去年生日你许的那个唯一的愿望是什么?」
──「你猜猜?」
──「我觉得我好像知道耶。」
──「是吗?那你呢?你许的那个愿望又是什么?」
──「你猜。」
──「我觉得我好像也知道。」
──「真的?那我们一起说好了──」
──「我希望阳日希能够永远幸福快乐。」
──「我希望夏禾光能够永远幸福快乐。」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