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袁定清拍着大腿对姚海棠说:“就是这样,太后不怎么爱吃蔬果,一顿没肉都不行,而且好吃味厚味浓又气香辛辣的。太后和四公子这祖孙俩儿完全不一样,四公子是极好素菜,太后是极好肉,大概是四公子小时候由太后关照饮食,太后总认为吃了肉才有劲才长个儿。”
难怪了,果然是吃腻味了,姚海棠说:“以后可以考虑给太后做素肉、素鱼,这些东西做得精细一些,光尝味儿是尝不出来的,口感上还是会有一些差别的。”
跟姚海棠说了好一会儿话后,袁定清做了一个决定,去跟杜敬璋要姚海棠,倒不是说留她在宫里,杜敬璋园子里出来的人一般人谁敢去要。袁定清也只是想,让姚海棠把素菜荤做的手法好好说说,毕竟一时一会儿是说不详细的。
当袁定清跟杜敬璋一说,杜敬璋就思索开了,姚海棠的身份是个壁垒,既然存了心思,就必需在身份上先处理好:“你徒弟不是在祖母宫里吗,让她去祖母那边教你徒弟,你目前要想的是怎么把寿辰宴办好,其他的以的再说。”
之所以要弄到太后宫里去,自然考虑颇多,最重要的是他们那位父亲是个孝子,一旦太后看顺了眼,皇帝和大臣们多不会横生枝节。虽然这时候想这些还比较远,毕竟他要等杜敬玱,但是未雨绸缪是杜敬璋一贯来的行事作风。
这提议袁定清当然也接受,过两年他就升御厨房大总管了,做菜的事已经渐渐开始交给他大徒弟了,直接教了也成,他现在又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成,那下臣去做安排。”
御厨头领八品官儿,袁定清这一声“下臣”还是合规矩的。
杜敬璋点了头,然后转过身去就吩咐张德安去办这件事。对于张德安来说,这本来不用亲自去办,随便差个人去就行了,可他一细想就自己去了西侧院里。
“姚姑娘,公子安排下来,让咱家领你去太后宫里应差,和御厨房小徐大人共研厨艺。”
对于这事,姚海棠的反应是:“什么,不是说让我老实待在景和宫吗,还说景和宫里最安全。”
听着姚海棠的话,那意思是不太乐意,张德安自是个听得出味儿的:“公子言道姑娘做的合心,想必太后也自称意,太后最是慈和,待公子园子里的人更是亲近,姚姑娘不必担心。”
“真要去”姚海棠被电视居荼毒得不轻,电视反正没一个太后是好的,个顶个的是宫斗胜利者,勾心斗角第一流,一想着要去见太后,还得在那儿待一段时间,她就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不自在。
她是个人强她弱,人弱她也强不了的,一想太后肯定强势啊,天下哪儿还有比太后更身高位贵的女人,不强势才怪了
只是她又不能不去,跟着张德安一路到了太后宫里,太后正在那儿喂鱼儿,张德安远远地就跟姚海棠说:“姚姑娘的规矩是不会错的,只要记得把学的规矩用上就是了,别紧张,太后是最慈和的。”
“慈和”这两字儿张德安已经重复了好几回了,可姚海棠越听心里头越发虚,她这满脑门子全是各种电视剧里太后的形象,真没一个是慈和的……
见了太后,张德安先拜了称道:“太后娘娘,德安给您请安了。”
“噢,是老四宫里的张德字啊,怎么了,老四交待你什么事儿了?”太后果然如姚海棠所想,是一个充满了威仪的妇人,看着不过是四十来岁的样子,倒真看不出来是要过六十大寿的人了,穿着一身深绛色衣裳,随意地坐在那儿并不拘着架子,只是这随意间也是一举一动皆是皇家气派。
这时张德安看了姚海棠一眼,示意她该出声行礼了,在姚海棠行礼的时候,张德安说道:“回太后娘娘,四公子惦记着您爱吃昨儿做的小菜小点心,这不就把做小菜小点儿的姚姑娘送来了。”
“春雨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安好。”这时代非重罪及身不行跪礼,所以只需躬身深深施一礼就行了,也因此姚海棠才对行礼没什么太大的抵触。不过难说要跪她也就跪了,她个没骨气的……
她说话行礼间太后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冲她招了招手说:“过来我看看。”
依言过去,一路上垂头目不四顾,脚步也不紊乱,到底还是受了杜和的教,正到了场面上时也不至于掉链子。走得近了姚海棠又行了一礼,然后恭敬地侧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多动不多言。
这会儿太后把鱼食儿一放,起身走到姚海棠面前说:“伸出手来。”
……
这是怎么一回事,伸手做什么,姚海棠嘴没动身子没动,可心里活动很多,想了想伸出手去。
就见太后伸手轻轻地拂过她指尖,感觉有点痒,再接着就听见太后在她头顶上说:“确实是个做过活的,这手有劲儿,叫什么?”
“回太后娘娘,民女姚春雨。”
只听得太后应了一声,然后说:“昨儿小九带来的蜂蜜红枣糕我很喜欢,小酸菜很适口,老四也是个嘴刁的,他的人我不讨,你就跟着在厨房里多和他们说道说道。”
长出了一口气,姚海棠收回了自己的手后感觉就没那么紧张了,依然低着头恭敬地答道:“是,太后娘娘。”
“名字不错,声音也好听,还做得一手好菜,老四可是个会找人的。你们瞧瞧,这规矩也是老四那儿出来的,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个,也就他能把人教木了。”太后冲周围的人这么说道,虽然话里像是在批评杜敬璋,可任谁也听得出来,就是夸奖。老太后疼爱嫡孙子,这在宫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说完这句话,太后忽然拉了姚海棠的手说:“既然来了,总得赏你两样东西,到屋里看看有什么合眼的留几个继续喂鱼,喂完了再赶着溜溜,别饿着它们,也别让它们懒着了。”
说罢太后就领着另外几个宫人带着姚海棠进了厅堂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子华贵之气,雕梁画栋自不必说,陈设也件件精巧,再一细看……姚海棠不由得感慨了,好多是她手里出来的啊
这时太后又让人去取东西,看样子是非要赏赐她不可,等宫人都被差出去了,太后才凑近了她说:“老四跟我说,你就是做编钟和铜簪的器师,秋水剑也是你制的,说是今天张德安会领你过来。我还当会是个年纪大的,没想到是个年轻小姑娘,倒是有趣。”
啊……杜敬璋怎么什么都说了,姚海棠一惊就没顾得上礼仪了,抬头看着太后道:“怎么您什么都知道了”
只见太后笑眯眯地看着她说:“自然有我知道的原因,你放心,你不愿意别人知道你是西城,我也不能给你到处说去,那还不得便宜那些不思进取只想走捷径的小兔崽子。”
其实杜敬璋之所以说,是因为他需要给姚海棠一个合理的身份,一个在世人眼里足可以匹配他的身份,世间的俗人总需要这样那样的理由。而杜敬璋不希望旁人用任何理由加以阻拦,所以他把姚海棠的真实身份说给了太后听。
更重要的是,姚海棠既然是姚海棠,却要化名做姚春雨,就必然要有一个足够合理的说法,否则迟早得出岔子。
通常杜敬璋做很多事,只为了让自己的前路跟平顺一些,他所奢望的是有一天撒手而去,走下去的是一条阳关大道,因为所有的坎坷与荆棘都已经清除在萌芽之中。
“您不觉得四仪八方台的事很紧迫吗,毕竟那可能威胁到……”接下来的话她没了声儿,犯忌讳
太后看着她收了声就拍了拍她的手背说:“眼界放开一点,这么多年就算没人修得好四仪八方台,天下还不是好好的,正要为安民之口,修着给他们看看还不成吗?至于那些想着修了四仪八方台承大位的,都是些傻子,四仪八方台是死的,人是活的,想要一个死物来做势总会有失势的一天,哪如做几件利国利民的实在事。老四就是看清了才不说话,你不说话也是对的,所以咱们都别说让他们玩儿去。”
她不明白,姚海棠听完太后的话觉得自己就是只听了雷声的鸭子,完全不懂:“噢”
“安心做几年厨娘,吃的有声有色有味儿,器有什么好呀,就是些迷惑人心的死物罢了。用得好了则善,用得恶了则恶,端看的还是人心。”太后说完就不再说这个话题了,被指派出去的宫女们也陆续回了殿里。
随意选了两样东西,姚海棠直到被领到小厨房时还在想一件事,既然不重要,为什么民间会有那样的传闻,而且似乎还像是被官方证实过的传闻?
算了,这些事她想一辈子也想不透,她就老实点听杜敬璋的,这丫总不会害她,因为她确定杜敬璋虽然记不起她了,当感觉依然还在。这么一想她又不由得得瑟,心道:“杜敬璋呀杜敬璋,这辈子你是翻不出我的五指山了。”
还不知道是谁翻不出谁的五指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