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rì姜田鼓捣出来的东西就摆在了赵掌柜的面前,从外观看上去它就是一个粗陋的陶制破坛子,说它破是因为坛子底缘多了一个窟窿,虽然破口不大却能看见里边填塞的棉絮,对于一个容器来说绝对属于报废的行列了。
“这个……”赵老板有点吃不准:“能让苦水变甜?”
姜田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暂时还不能变甜,但至少可以饮用。”
只见他又找了一个大一点的坛子,然后寻了几双筷子将破坛子架在好坛子的上边,最后将烧开的苦水灌到破坛子里边,一瓢、两瓢……直到坛子底部开始渗水,然后他接了一碗过滤后的水递给了赵掌柜。
老头犹豫着接了过来,看看白瓷碗里的水没有什么异样,又看看还在渗水的坛子,寻么着对方就算想下毒害死自己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周章,于是一口气将水喝干。姜田在旁边紧盯着老头的反应,只见他皱了皱眉然后放下了碗。
老人家仔细的砸吧着滋味:“这水的确能喝了!只是这味道还有点苦。”
姜田心想我倒是希望能直接得到纯净水,用简易的木炭过滤已经是极限了,而且手头没有磁铁来吸附重金属,这还是将开水倒进去的结果,要是直接过滤井水味道更重。话说这年头要想获得纯净水就只有蒸馏一个办法了,蒸馏设备的结构也很简单,凡是吃过云南汽锅鸡的都明白原理是什么,但这běi jīng城的料也不是白拿不要钱的,蒸馏的效率太低成本又太高,不适合自己这小门小户的使用。
“掌柜,我想用这水泡茶寻常人是喝不出来的,这样一来就能省下很多水钱!”
姜田自以为出了一个节省成本的好办法,哪知道本来还有些惊讶的老头一瞬间就变了表情:“不可!此水定会毁了茶味,怎能因小失大!”
就这样,姜田穿越后的第一个发明就被老头直接否定了,虽然后世很多人都将此视为赵掌柜顽固守旧,但也有人称颂他诚实经商。无论怎么评价他至少大家都一致认为,光耀环宇的世界第一发明家此刻已经展露出非比寻常的才华,更是中华甩开欧洲傲视全球三百年的开端。
此刻的姜田可没这么伟大,他的本意就是想节省开支而已,还别说这个目的至少是部分的达到了,过滤后的水虽然不能以次充好的用来出售,但至少还可以留着自己饮用,赵掌柜毫不犹豫的改喝这种水了,节省一个人的用水对节省开支也算是一点贡献。他也不止一次的偷偷掀开坛子上边的白布窥视,但是除了一层层的木炭与棉絮之外就没看见其他东西,难道这就是让水能喝的秘密?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三个垂涎美人的公子哥又来到茶馆里喝茶,由于多rì不见,姜田早就忘了这仨人的存在,现在的他除了每天期盼着说书先生赶紧换个故事之外,就是琢磨着怎么赚钱。所以乍一看见这仨人愣是没有认出来,这对于一个店小二来说绝对是失职的。
“三位里边请,敢问公子喜欢哪种茶?”
那仨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心说你好差的记xìng啊!当初像躲瘟神一样的跑了,这才没几天就把我们忘个一干二净?那为首的刘sè狼一见心生一计,想要戏弄一下对方。
“店家,拣你这里的好茶来上一壶,我等先尝尝味道。”
看这装腔作势的样子姜田似乎想起对方是谁了,但又没能完全记起他们,带着疑惑他还是尽责的问道:“本店有当年的龙井,三位公子可否来上一壶?”
那个姓田的书生点点头,他相信姜田的确是将他们忘得一干二净,除了感慨这个店小二当得不合格之外,也确信对方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这对自视甚高的人来说绝对是个耻辱。
趁着姜田端茶的工夫,姓田的扭头对自己的两个朋友说:“你们看这才几天,他竟然就不认识咱们了。”
姓宋的公子到没有他这么在意:“想是来往人多他记不住吧?”
姓刘的sè狼小声嘀咕着:“你们看见没有,柜台上多了一个破罐子。”
让他这么一说,那俩人这才注意到柜台上多了一件摆设,罐子底还不停的在滴水。
田姓的书生注视了一会没发现有什么奇特之处:“可能是舍不得扔吧,你们看它下边还接着一个碗。”
宋公子摇了摇头:“我看不像,倒是有几分铜壶滴漏的神态。”
刘sè狼晃晃脑袋:“这个我知道,可这小店还要计算时辰?”
三个人沉思了一会,谁也没搞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若是放在其它店铺里,他们要么浑不在意这种小事,要么就直接朝伙计打听,绝对不会独自守在一边瞎捉摸。可这里不是一般的店,这家外表普通的茶馆请得起京城知名的说书先生,雇佣着一位货真价实的秀才跑堂,而这位客串的店小二本身还散发着难以捉摸的神秘感觉,凭那一手流利的军字,就不是其他秀才能比的。其实作为统治阶级使用的字,就算有些读书人心生排斥,可大多需要“上进”的穷秀才们还是很乐意去模仿的。但一来繁体字早就成了无法克服的习惯,另一方面至今市面上也没有一个完整的简化字字典,除了在军队中接受过教育的人之外,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写的一定合乎规范。他们就算有心从一些公中收集字,可这也仅限于那些能接触到此类件的人,所以到现在为止别看大家都明白当今皇上不想重新恢复繁体字,却也没见他正式推广简化字,这两种字就平行使用了下来。这时候突然有人发现,一个潦倒的秀才竟然毫无阻碍的使用半遮半掩的军字,这本身就已经成为让人感兴趣的事情,而他言谈举止中所流露出的那种淡然,也丝毫没有读书人流落市井有辱斯的羞愧,反倒是有种不虚伪的洒脱。这些公子哥们见惯了或趋炎附势或故作清高的嘴脸,当真见到这么一位不卑不亢的角sè也是吃惊不小。
话说姜田一边沏茶一边观察这仨人,沉吟了一会之后才恍然大悟般的想了起来,自己的记xìng也真够差的今天看来是躲不开了,本来就只有他这一个店小二,现在赵老板还不在店里,当真是躲无可躲。
眼看着姜田给自己上茶,那位身份最高的sè狼老兄忍不住抢先开口问到:“店家,你柜台上摆的破罐子有何用处。”
姜田不知道他为什么有此一问,好在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于是浑不在意的答道:“此乃在下的拙作,只为了过滤苦水好勉强饮用。”
一直如同酱油党的宋公子闻言眼前一亮:“过滤苦水?你可不要信口胡说!”
姜田懒得和他们废话,可顾客就是上帝自己这边生意冷清就没有理由将客人赶走,于是他微微叹口气:“信不信由你,只是我丑话说在前边,过滤后的水虽然可以饮用,但那也不是甜水。你们还是不要尝试了。”
为首的刘公子虽然好sè但也不是傻子,他看出了伙伴的意图,于是不悦的驱赶到:“你且去忙,这里不用你侍候。”
等姜田走远了,刘sè狼小声的向宋公子询问:“贤弟,这‘过滤’二字何解?”
田公子闻言摇了摇头替宋公子回答:“你这不学无术的,奉新公讲解新学的时候又睡着了吧?”
宋公子苦笑一下,只能向一头雾水的某个坏学生解释一遍:“此语出自当今圣上,家祖当年在江南从龙时,听圣上提起过类似的东西,说是战场上有了此物便不愁得不到干净的水源,可你也知道江南本就多水,谁需要此物帮忙?听说要想制成需耗费木炭,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绝不是必要的东西,所以才没有在京城推而广之。”
一听是皇上提及过的玩意,刘公子神sè越发的好奇,这种只在小范围内才知道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家店中?难道说这个破落书生的长辈也是当年军中的人物?可改朝换代之后新天子对旧臣多有体恤,就算是老弱病残鳏寡孤独也至少能安享余生,怎么会让自家子侄流落在外?
这仨人的心思都差不多,中国的历史上极少有开国之君不过河拆桥的,嬴政、李世民之类的只能算是极少数,而且这两位在得天下之前就已经地位显赫的无以复加,至于那些靠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牛人们,也只有一个将军出身的赵匡胤没把事做绝。所以一开始他们这些新贵家族对比着明初的教训,一直战战兢兢生怕成了出头鸟,给当今万岁留下兔死狗烹的借口。看见这位奇怪的店小二不能不心生jǐng惕,万一某个不太显赫的小家族已经遭了秧,消息却被掩盖的不留痕迹,那岂不是对临头的祸事浑然不知?
想到这里看似粗鄙的刘公子小声问了一句:“田兄说此物必有大量的木炭?”
对方点了点头,也明白了他的想法。
刘公子见姜田的注意力暂时不在这边,于是站起身快步走向柜台,然后伸手揭开了该在坛口的棉布,只是定睛瞧了一眼便复原好重新坐了回来,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这才缓缓的点点头。另外俩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知道这种东西的人是极少数的,除了当年的当事人之外,就只剩下学馆中的那些勋戚子弟,而其中大多数人又都像刘公子这般并不好学,所以这时才愈发显得蹊跷,除非这个秀才真是天赋异禀具有当今圣上那般神通,否则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了……此人定和皇家有着某种关联!
想到此处,三位同学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不约而同的站起身形互相抱拳行礼。
还是那刘sè狼最先开口:“今rì不巧,小弟想起家严有命,着在下去办件私事,只好暂且别过了。”
宋公子也顺坡下驴:“如是这般自便去了,正好于学问上有些事情要请教家祖,我也告辞了。”
田公子面sè不虞的说:“你们都走了,只剩下我岂不无趣?归家、归家。”
姜田一边收拾着他们的冷茶,一边捡拾起扔在桌上的一角银子,心想这几个公子哥真够败家的,这看上去足有一两的银块,可是这小店十天的纯利呀!要是他们多来几次,就不用招呼别的客人了。至此姜田依旧不知道他当初的一个无心之举,究竟引发了怎样的连锁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