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头来,松弛的脸皮牵扯,摆出了十分牵强的笑容:“到了夜晚,可千万别出门。”
*
进了屋,伊兆实在坚持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桌边。
沈慕白沉声问道:“现在怎么办?照她这么说,杨执教根本不在这里。”
“但这里确确实实就是杨家村不错。”唐司珏也开始陷入思考,“地点,地名都对的上,单单却又一切都对不上。”
天色暗了,唐司珏悄悄拉开腐朽的窗,透过小小的缝隙往窗外看了一眼。
漫天的鸦群,乌压压的一片,越来越多的覆盖住目光所及的各个屋顶,血色的眼睛在黑夜中发着血光,只叫人遍体生寒。
情形不合理过了头,唐司珏合上窗,冷静道:“总而言之,静观其变,先听那个婆婆的,晚上都别出这个屋子,等明日天亮了再做打算。”
沈慕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村子,灵力全无,法器失效,虽说跟在反派身边有光环罩着,可她心下还是觉得不安。
万籁俱静的夜晚,四周安静地好似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嘭!”
耳边传来声响,将陷在沉思中的沈慕白吓了一跳。她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发现腐朽的木窗被什么东西砸了下,沈慕白一模,黏黏糊糊地,闻了闻,发现是黏稠的血迹。
!
她没忍住,惊呼了一声。惊醒了睡在地上的唐司珏。
他立马拿起落邪起身,抱住沈慕白:“怎么了师妹?”
“嘭!”
又是一声响,不过这次纸糊的窗户没能坚持住,直接被撞出一个大洞,黑漆漆的一团东西落在被子上,沈慕白凝神去看,发现是只撞得浑身是血的乌鸦。
血色的眼睛还在直直地盯着沈慕白,脚却一抽一抽,很快便没了动静。
这下把沈慕白吓得够呛,她直接没了声,往唐司珏身上跳去。
将死乌鸦从床上挑下,唐司珏将怀中的师妹抱得死紧,攥着剑浑身戒备,透过破了大洞的窗户望出去,只见夜色之下满是到处撞窗户的鸦群,乌鸦比傍晚时看的多了许多,黑压压的像是闹了灾,将整个杨家村的空中布满,疯狂地撞着一家家的纸窗。
见还有乌鸦往这边飞来,唐司珏当机立断将整张木桌掀来,抵在纸窗前,严严实实地挡住,不叫它们进来。
“这到底什么鬼地方!”沈慕白忍不住喊道,“到底是谁骗我们来的这?是想杀你,还是要杀我?”
唐司珏顺了顺害怕到炸毛的沈慕白,安慰道:“放心,有我在,师妹不会有事的。”
他放低声音哄道:“我下楼去看看,不出这个屋,看看那个婆婆那有没有蹊跷好不好?”
这种情况,当然是跟着反派才安全了。沈慕白看也不看闹了这么大动静还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伊兆,攥紧唐司珏衣角:“我跟你一起。”
出了房门,屋内倒是安静的很,唐司珏抱紧沈慕白,一步步往婆婆那靠近。
推了推门,发现房门没锁,两人对视一眼,将门推开进去了。
满地都是乌鸦羽毛,纸窗被撞出一个大洞,夜风不断地灌进来,将地上的鸦羽吹得飞来飞去。
婆婆被埋在一堆黑压压的羽毛里,口鼻出血,表情安详。
唐司珏见状赶忙上前,试了试鼻息。蹲在原地停滞了片刻,才慢慢站起身,对着沈慕白摇了摇头。
表面无外伤,舌苔没变色,身上也无淤青针孔类的小印记,沈慕白查看了半天,还是没能发现线索。
“难不成,是这群乌鸦杀的?”沈慕白纳闷道,“出了口鼻处有些血迹,什么痕迹也没有,到底是怎么死的?”
唐司珏望了望窗外平静下来的夜色,沉思半天说道:“外头乌鸦都散去了,我们出门看看还没有活人了吧?”
从窗外探出脑袋,刚刚还遮天盖地的鸦群眼下消失的干干净净,一只也没剩了,瞧着应该没什么危险了,沈慕白同他一起出了门。
*
从村头走到村尾,上百户人家,全部死的干干净净,无一生还。
“太奇怪了。”沈慕白走在空无一人的村道,四周平房的纸窗皆被撞破,安安静静地透露着整座村子的死亡,她纳闷道,“所有人都是同一种死法,既没外伤,也无痕迹,乌鸦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一夜之间屠了整座村子?”
唐司珏也在思考:“白日里那婆婆说的是这村子这几日都在死人,怎么我们来的头一个晚上直接就被屠村了,难不成这村子真不能让外人进来,一来就没活口?”
“这算个什么说法?”沈慕白摇摇头,理不清楚。
东升的旭日从二人身后升起,沈慕白瞅了瞅金灿灿的太阳,心中总算有了点暖意:“走吧,先回屋,把那睡的像头猪的伊兆喊起来,再想想怎么回去吧。”
二人走到门口,还没等推门,伊兆就直接从屋内跳了出来,哭的满脸是泪:“你们去哪里了!怎么把我一个人都在这!”
沈慕白安慰他:“没关系啦,反正现在都没人……”
“那婆婆变得好奇怪!不认得我了!”
声音被伊兆的哭腔打断,沈慕白一怔:“你在说些什么?那婆婆不是已经死……”
脸色慢慢变得惨白,一瞬间浑身发冷,沈慕白望着从屋内走出来的婆婆,昨晚口鼻出血,完全没有了气息的婆婆,望着他们面无表情道:“你们是什么人?外乡人怎么进的我屋子?”
同唐司珏对视一眼,二人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惊惧。
这破村子,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作者有话说:
伊兆:世界末日都惊不醒的快乐小猪。
第29章 、大祭司
杨家村没落许久, 每日就靠着种种院后的野菜粟米勉强度日,头几年还有人上山狩猎,可后来总是无缘无故出现失踪的情况, 让村民们平日里更加惶惶,连村门都不敢再出, 只勉强苟活着。
因为贫穷,气候也不好,再加上地理偏僻,村子可以说是避世了许久, 许多年不曾有外人到来过, 也不曾有人出去, 小小的一个村落, 倒像个四四方方的囚笼,将几辈的人都困于此地,与世隔绝。
旭日东升, 杨家村的住户都打开腐朽的木门,他们看见王婆子家门口矗立的三人,都穿着整洁仙气的衣袍, 还拿着锋利的剑, 一时之间都从家里拿出了干农活的家伙, 警惕地站在他们四周,打量着他们。
虽说长期的饥饿是村民面黄肌瘦,神色呆滞, 但带着农具对着他们的冲劲也是有的。
沈慕白看着四周嘟嘟囔囔, 不断打量他们的村民, 心下有些沉重。
若是昨晚刚来时受到了这样的对待, 她倒是可以安慰自己事情还没那么糟糕, 至少这都是一群正常的人。
但昨天深夜家家户户被鸦群撞破的纸窗,躺的整整齐齐的上百具尸首,与眼前的情景高度重合,刺激着她的大脑。
身上每一寸都被检查过,死的干干净净的王婆子挥了挥手,神情依旧麻木不仁:“都收了都收了,不过几个外乡人,你们别再把自己厥过去。”
“你说的倒是简单,”其中一个村民冷笑道,“村子里多少年都没来过外人,之前村子里死了那么多人,多靠大祭司镇压才平复下来,我看你王婆子是老的失心疯了。”
另一位村民附和道:“就是!大祭司说了,村子最不能沾的就是生人的气,到时候大祭祀发威,我看你怎么交代!”
“怎么交代,拿命交代行不行?”王婆子冷冷笑道,浑浊的眼睛慢慢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黏腻的视线就像毒信子舔舐过去,“大祭司那边我担着,这几个外乡人在我屋子里发现的,不干你们的事,要是惹了神怒,尽管找我好了。”
话说到这,不管村民的阻拦,沈慕白三人被婆婆一把抓进屋内,“嘭”一声关上了门。
剩下的村民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罢了罢了,这王婆子老了,咱们还是马上去参见祭祀的时候禀报大人,让大人处理吧。”
听到有人提议去找大祭司,剩下的人纷纷同意,惯常呆滞的眼睛都带上几分狂热,觉得事情有的解决,便三三两两地散去,为待会的参拜做准备去了。
*
三人见屋外的人都散去,皆是长舒一口气。
沈慕白回过身,正巧对上盯着他们看的王婆子。动作滞了滞,还是头皮发麻地说道:“谢谢婆婆刚才替我们解围。”
听了她道谢,王婆子也没什么反应,就像没听见似的,只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慢慢开口:“你们不该来这里的。想要打听什么事?”
一模一样。
三人对视一眼,伊兆吓得嘴皮子都发颤。开口就是跟昨日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的话语。
沈慕白镇静了会,轻轻问道:“婆婆怎么知道我们要打听事?”
“三个外人跑到这荒废许久的破村子,不是打听事,难不成还是来施善的?”她望着摇曳的烛火,火光在她脸上跳动,“快些问完早些回去,这不是你们该长待的地方。”
伊兆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可看身旁二人沉重的脸色又不敢多说什么。唐司珏在心里思虑许久,还是开口道:“我们是仙山上修行的修士,听闻此地屡次发生惨案,特地前来调查。”
“嗤。”那婆婆表情未变,却是分明发出了嗤笑的声音,“大祭司已经在这镇守数十年,再也没有发生什么惨案,你们赶紧哪来的回哪去吧。”
“昨夜途径此地,远远望见这里有许多乌鸦。”沈慕白仔细盯着她的神色,“怎么今天早上,一只也不见了?”
“神降落凡间,以血色止杀。”王婆子淡淡挑了烛火,不透光的屋内瞬间黑了下来。
“若是不想死,便老实在屋内待着。若是出去了叫村里人看见了,要杀了你们我可拦不住。”
说罢,便起身从他们身边经过,推开门就准备出去。
沈慕白忙问道:“你要去哪?”
回应她的只有一道利落的关门声,以及琐碎的声响。
唐司珏待人走远后,上前推了推:“她从外面锁上了。”
见终于只剩他们三人,伊兆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现在不认人了?还有你们两个昨天夜里出去干嘛了?为什么不带我?”
同唐司珏对视一眼,沈慕白扶着桌子坐下,长叹了一口气:“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听了千万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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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你们说,他们全都不是活人?”伊兆声音撕裂,“那我们还待在这做什么?”
“不待着去哪呢?去村子里让别人拿钉耙插死你,还是等日落让乌鸦吃了你?”沈慕白仔细翻看着纸窗,说话毫不留情,“还是说师兄已经找到出村的路了?”
唐司珏见她神色凝重,问道:“怎么样?”
“十分蹊跷。”沈慕白道,“昨夜我们走,还将桌子搬来抵住纸窗。”
她看了看回归原位的木桌,问伊兆道:“师兄早起时没动过吧?”
“当然没有了,一醒来屋内就我一人,布置跟昨晚睡前一模一样,我见不着你们人,立马出去找你们了,我还以为……”
“那就是了。”打断不重要的废话,沈慕白让开身子,露出一扇完好无损的纸窗,“不仅是人复活了,整个村子都‘复活’了。”
“师妹的意思是……”
沈慕白望向他们二人,语气沉重:“这不是凡间,也不在修仙界,我们在跟着村民不断重复这一天,不断地迎来死亡的结局。”
话音落下,屋内三人沉寂下来。
唐司珏思索道:“那照这么看来,我们像是进了一个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