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郡生坐在廊下,望着廊外发神,眼神缥缈空洞,仿佛神思已飞得老远了。
那张脸看上去忧伤而又迷惑,像迷途少年的脸。合合收回目光,走了过去,往后面找老道士去了。她知道苏郡生在忧伤什么,苏郡生在忧伤的东西和她所忧伤的一样,只是啊,不是同路人啊。既然不是同路人,那说再多也无用,倒不如,两相忘却得好。
晚上的鸡汤非常好喝,老道士用了一点他自己腌制的酸笋来炖,喝着格外开胃。合合一不小心吃多了,撑得肚儿圆圆,只好在饭后到处闲逛消食儿。逛到正院门口时,她又看见苏郡生了。透过窗户,能看见这家伙正在里面吃饭。她心想为什么吃个饭还要在窗户边呢?不冷吗?偷瞄了几眼后,她就准备撤了。
“许合合!”苏郡生忽然高呼了一声。
合合吓了一跳,缓缓回身问:“干什么啊?”
“鬼鬼祟祟!”
“谁鬼鬼祟祟了?”
“我有话跟你说。”
“我没空!”
“又赶着去打猎了?”
“大晚上的打什么猎?好好好,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我忙着呢!”
合合进了苏郡生的屋,苏郡生就把苏言撵了出去。合合坐到他对面,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啊?”
苏郡生脸色有点冷,又因为还伤着所以泛点白,看着就像高冷的白瓷一样。他用一双你难以窥见深处的眼睛看着合合,手里的调羹在碗沿子上轻敲了两下,道:“我会回去跟我爹解释清楚的,你放心,不会再有下次。”
“哦……”合合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目光。不知怎的,她竟有些害怕看苏郡生此时的眼睛。
“很谢谢你一直瞒着我,让我度过了一个愉快的疗伤期。想不到你偶尔也很体贴人的。”
“呵呵,”合合笑得很干,“偶尔啦,偶尔。”
“我想我爹对你误会太深了,但只要解释清楚了,他就不会再误会你了。你不用担心继续留在东京城会怎么样,你可以安安心心地继续做你的捕手。”
“那……很好啊。”合合敷衍地点了几下头。
“你没什么对我说的了?”
“我?我没有……”合合摇摇头。
“那你去吧。”苏郡生低下头去喝汤了。
合合偷瞄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去。走到回廊下,一阵夜风迎面吹来,吹得她浑身冰凉。她这才想起自己没穿那件厚厚的毛大氅。但她不想回房去找大氅,只想去找个地方好好待一会儿,因为她觉得心口堵得慌。
那间她和苏郡生一块儿待过的屋子没人,她就钻了进去,背靠在门上,望向了半空中挂着那只六角灯笼。她回想起了苏郡生那晚说的话,又由此想到了这次来雪林峰的缘故,继而回忆起了从前的种种。如此倒过去回想,就不知不觉地回想起了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晚。一切都是从那晚开始的。她想,如果那晚没有遇见苏郡生,事情会不会很不一样呢?她不想承认自己会对苏郡生有感觉,因为她的人生目标里就没有儿女情长这回事,她只是想要成为一个名满都城的名侦探。但事实上,感情的事从来都是变化莫测的。
笃笃,门上响起了两声温柔的敲门声。
“谁啊?”合合问。
“柿子姑娘你在里面吗?”传来的是陈侯方的声音。
合合稍微整理了一下表情,打开门道:“陈大人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陈侯方道:“我刚才看见你进来的。你怎么跑到这种黑灯瞎火的房间里来了?”
合合敷衍道:“哦,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想点东西。”
“你没有穿那件大氅?不冷吗?”陈侯方往她身上打量了一眼。
“有点。”
“你是有什么心事吗?”陈侯方仿佛一眼看穿了她。
“没有,真的没有。哎,您不说我还不觉得,您一说我就觉得怪冷的。不行,我得回去躲被窝里了……”
“可你刚刚不还说吃得太撑要到处逛一逛吗?”
“呃……”
“你真的有心事哦,柿子姑娘。”陈侯方微微含笑道。
合合走出了房间,反背着手,望着青黑色的天空道:“人哪儿来的那么多心事啊?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心事了。如果我有心事的话,就会去找事情做,好让自己能充实点,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您看,我现下这个样子像是有心事的吗?我刚才只是在想那个老道士为什么要带着一个年轻道士隐居在这样的深山里,他图的是什么。”
陈侯方道:“听那个老道士说,他图的就是这雪林峰的灵气和仙气。至于那个年轻道士,大概是太懒了,不想自寻生计,就在这里有一天没一天地混日子吧!你怎么想起这个了?”
“之前不是跟您说过吗?我和苏郡生是带着任务来的。”
“对。”
“其实我们的任务就是来秘访这座神秘道观。”
陈侯方露出一丝惊讶:“这座道观有什么神秘之处?”
“确实没有,”合合有点失望道,“只有两个道士,几间破旧的院子,与其说神秘,还不如说有点晦气。像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是那种神秘人物的藏身之所呢?”
“神秘人物?”
“就是……”合合忽然打住了话题,冲陈侯方淡淡地笑了笑道,“后面的内容就不能告诉您了,属于官方秘密。”
陈侯方笑了起来:“我明白,我明白,官方的秘密我还是少知道为好。外面越来越冷了,你还是回房去吧!”
“您也早点歇着吧!”
“嗯。”
陈侯方转身走开了。合合斜瞄着他的背影,心想,刚才提到神秘人物的时候他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不惊讶,也不意外,这说明了什么呢?是他早就知道还是根本就不关心呢?
山路还继续封着。观里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了,陈侯方让潼关去峰顶宝莲寺讨一些回来。合合没去过宝莲寺,就跟潼关一块儿去了。到了寺里,潼关去问主持讨东西,合合则趁机到处去逛逛。整个宝莲寺不大,分为三个殿,前殿,中殿,后殿。后殿之后还有几间小小的院子,据说是用来招待贵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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