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雪漫青山,又是一年。
南落看着这漫天飞舞的雪花,怔怔入神。他的身后就是丹房,这一年来从来没有打开过,门内安静异常,南落听不到任何的响声。
一年来,他依然无法练气,精神状态因为静心存神的养练,越发的凝炼敏锐了。雪花在灰蒙蒙的天空中,缓缓飘落,那份随风而落的悠然到最后化为水流都被南落看在眼中。没有任何的烦燥,雪花的簌簌声,化做流水后的潺潺流淌声,屋檐的滴水声,这一切都像是映在南落心中。
恍恍惚惚,天空云散云聚无数次,却又是一年过去了。雪花再次飘落,南落在雪落之时,来到了太极宫前悬崖边上,看着那株在雪天之中绽放的梅花。花朵上已经结了冰雪,南落蹲下,伸出手,轻轻的抚过。
“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在等待,也在努力。也不知道明年这个时候,我还能不能再看到你,或许,百十年后,你仍然在这里轻傲漫天风雪,那时我只怕已经化为一堆枯骨了。……好想回到部族里去啊,阳平山下的阳平氏族,现在还好吗,祭司长老应该已经选了别人来传承了吧,妹妹现在应该有十岁了,嗯。好像是十一岁了。呵呵,出来的久了,许多事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南落喃喃自语,蹲在悬崖边上,轻轻的将这株同样枯寂的梅花花瓣上的雪片抚落。落雪绵绵不绝,落在南落肩上、头上。染出一片灰白。
漫漫长天,悠悠岁月。
“又一年了。”南落站在太极宫的丹房前喃喃自语的说道。
“又要下雪了吗?”
正当南落想要到宫外面去看看那株梅花时,身后的丹房门突然打开了。
南落迎了上去,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竟然没有多么的激动,只是淡淡的喜悦。不浓不重,如清泉流水潺潺而流。
开门的是银角,他像第一次看南落,似乎早已经将南落忘记了,眼中依然如三年前一样满是好奇和疑惑。
他没有说话,人也没有走出来,只是探出半个身子,看到南落走了过来,便侧过身来让南落进来。
就在南落进丹房的那一刻,天上飘起了雪花,太极宫前的那株梅花在风雪中摇曳着。
虽然南落身体莫名的不畏寒署了,但是一进到这房中,仍觉得湿润如春,像是暖和到骨子里了。
丹房中间一个大大的黑青丹炉,比南落人都还要高,丹炉下面淡白火焰静静的燃着。金角、银角分别坐在边上的蒲团上,手中各拿一把青色小扇。两人并没有扇火,反倒是非常无聊,眼睛扑闪扑闪的跟着南落的身形转动。
房间的东面坐着一个眉、发、须都已经白了老者,面色红润,身上一件月白法袍,胸前的一个太极图。手中一柄拂尘,靠在臂弯处。一派仙风道骨。
南落快步过去,还没靠近,一个蒲团突然出现在了一侧。南落心中寻思这只怕是要自己坐在那里了。不过他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来到道玄天师的座下,深俯叩拜。
道玄天师一直半闭眼睛,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南落的动作。南落一句话都没有说,叩拜完毕之后,便坐在南落那个突然多出来的蒲团上。
安静、默然。
金角、银角两童子手中小青扇有一下没有下的扇着,不时的看向南落。额头上的那金银两支小角在火光下闪闪发光。
“金角、银角,注意看好炉火,不得分心。”通玄天师突然说道。
南落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进来了,才会这么安静,还是本就是如此。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端不动。
不知不觉,他这一坐又是三年。这三年中,丹炉开开合合十多次,丹成三葫。南落自始自终都没有动过,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炼丹方面的事他一点都不懂,也做不了什么,即使是想去帮忙扇火也怕那金角、银角两人说自己又要害他们受罚。
南落就这样硬坐着,坐了三年,看着通玄天师炼丹,看着金角、银角两童子因为老是看自己的而挨骂。南落仿佛自己至身于另一层空间,看着别外一个空间发生的一切。
“你跟我来。”通玄天师突然起身说道。丹已经炼好,但是那丹炉下面的火依然静静的燃烧,就像是南落的心一样,枯寂的燃烧着。即使是金角银角两童子用力扇动着手中的小青扇时也依然是那样的寂然燃烧。
南落低头应着,快步跟了上去,金角、银角也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来,眼中闪着兴奋好奇。
通玄天师身影飘渺,似慢实快,才一个转角就不见了。
南落一顿,回头看着金角、银角两童,想问问他们是否知道通玄天师现在会在哪里。
他们两人还是六年前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化,六年过去了,仍然还是一脸的童真,眼睛纯静如清泉。
他们仰着头看着南落,根本就没有去在乎别的事情,那眼睛似乎在问,怎么停下来了。南落看着他们的眼神,想问他们通玄天师去哪里了的话,便咽了回去。
“通玄天师叫我跟去,难道是准备传我道法。”南落心中想着。不禁心砰砰跳动起来。他这六年来几乎都要枯寂了,但是这会儿,感觉到了希望。
“会在哪里呢。……如果真是要传我道法的话,应该就是要收我为徒了,那么一定是在这太极宫的正殿内。”心中想到这里,南落便快步的向正殿走去。
他在丹房外面坐了三年,在丹房内坐了三年。容貌一点都没有变,南落自己都不甚清楚。但是他依然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越发的强健,**内似乎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这太极宫的正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殿名,名字就叫太极殿。南落来到殿中之时,道玄天师果然坐在那里。
“阳平氏南落拜谢天师救命之恩。”南落快步上前,跪拜在地。
通玄天师虚闭着的眼缓缓睁开:“你既自报阳平氏,那么送你来此的孔宣道友又是你何人。”
南落心中一突,于是连忙将自己如何被抓去苍蟒崖,如果被那鹰九和青蛟王的战斗波及,被风吹落山涯。最后碾转在山中一个多月,仍然被鹰九抓回,最终又怎么到了孔雀的这些经过快速的说了一遍。
通玄天师静坐在那里,一派高深莫测的样子,南落这是实话实说,没有半分虚假。
“听你言语,似乎对于成为孔雀殿的童子这事颇为不愿意。”通玄天师说道。
南落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道:“去孔雀殿当童子却非我本意。”
“你可知道,孔宣道带来此时说过,只要我救得你性命,便任我提一个要求,他都答应。”虽然这六年来南落心境几乎到了古井不波的境界,但是听了通玄天师的话,心中仍然不是滋味。这种感觉他说不上来。
从小到大,南落父母就在打猎的山中丧生,是他带着妹妹相依为命长大的。虽然后来大了一些因为修练的功法进境在族内第一人,而被选为祭司继承人,但是那些都是他无数个日夜苦练的结果。别人在玩的时候他在练,别人在睡的时候他也在练。所以当他得了第一时,没有过多的兴奋,而是觉得再正常不过。
孔宣的那句承诺听在南落心中仿佛有千斤重一样,他这时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被打成重伤的。
通玄天师不等南落回答,又说道:“你的身体有一丝巫族血脉。现已经跟你的身体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怎么会。我从小在人族长大,父母也都是人类,怎么会有巫族血脉。”南落疑惑不解的说道,可是他又不相信通玄天师会看错说错。
“你来之时,孔宣是和巫族的祝融道友一起来的,你身体内的那丝血脉和就是出自于她身上,要不能,你是万万撑不到这昆仑山的。”通玄天师淡淡的说道,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感觉波动。
南落却是想到,那个巫族祝融一定是因为孔宣太子才会以血救自己了。南落对于巫族的精血并不了解,但是心中却想到:“巫族的一丝血竟然就能让延续我的性命,那血对于巫族人来说定然十分宝贵了。”
想到这里,南落心中顿时明白了通玄天师的话意,再次叩倒,口中说道:“多谢天师。”
“谢我什么?”通玄天师睁开那半眯着的眼,看着南落。那目光直似能洞彻人的内心。
“多谢天师点拔弟子,让弟子不至于因为六年枯坐而冷寞了心性,忘记了他人的恩情。”南落目光直视着通玄天师的眼睛,大声的说道。
“嗯。你能想到这点也算不错了。你下去吧。”通玄天师淡淡的说着,说到后面那句时,已经重新将眼睛闭了起来。
南落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说话的机会,若是错过,还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年。
“天师,弟子诚心求道,愿拜天师为师,望天师成全。”南落跪倒在地上大声的说着。俯首于地上,耳中一片寂静,南落不敢抬头,既怕失礼,又怕抬头后发现通玄天师已经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通玄道长那不紧不慢的声音:“你诚心求道,贫道自然知晓。你心性虽然不错,却不适合传贫道的道。”
南落默然,人家已经说了你不适合,再看着道玄天师那仿佛恒古不变的表情,他只的在口中喃着:“弟子…弟子……”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南落在等了六年,却没有想到还是等来这么一个结果,在即将心灰意冷之际,突然听到通玄天师说道:“虽然你不适合传我的道,但我却可以收你为记名弟子在此修行。”
“多谢天师…多谢老师……多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