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太阳刚刚升起,伴着似雷鸣般的马蹄声,在马蹄“哒哒”的节奏中,树丛后方的山谷尽是一片烟尘滚滚,策马小跑向敌人的侧翼冲去。一道山沟这时正好掩护着骑兵队的行动,但是跑了数俄里后的光景,骑兵队就分散开,爬上并不算高的山顶,而领头的骑兵军官则开始就在心里判断着距离和自己能够冲到敌人侧翼的时间。
“全体!卧——倒!”
身着白色但却尽为灰土染成土黄色的军装的军官,在转过身来,把望远镜放进皮盒子里,用一种特有的接长着声音的口令下达着命令。
军官走到自己队伍的散兵线前面。骑兵们把那被暑热和尘土弄得油光光的、又紫又黑的脸,都转向自己的长官,在确定了命令之后,他们立即伏马卧倒在草地上,等待着出击的命令。
“准备战斗!”
又是一声口令响起之后以后,山顶上、山坡上尽是一片哗啦哗啦响枪栓拉动的声音。
站在山顶上的曼纳海姆朝着自己的下属看去,此时骑兵们正在分散开来往四面爬去,寻觅可以掩护的地形以及选择合适的射击位置。有几个人甚至试图着用马刀去挖掘出坑壕,而在远处一排排藏青色的线阵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冲击。
这时,微风从曰军那边送来一阵凌乱而显得有些急促的脚步声音,曰军的散兵线和曼纳海姆过去所接触过的散兵线有所不同,不是很整齐地,甚至于有些凌乱,实际上,这正是曰军在残酷的战争中刚刚学会的一种进攻方式,相比于过去相对整齐的散兵线,这种凌乱的散兵线可以尽可能的减轻机枪和曲射炮的杀伤,华军的机枪、曲射炮一直都是曰本兵的恶梦,战争总是会令人飞速进步。
“再等……”
不待曼纳海姆说出下一个字眼,不知道是谁就抢先就开了一枪。
枪声顿时响了起来,伏在山岗上的骑兵们开始射击。而曰军则迅速卧倒在地上,两军相隔数百米展开了对射。
知明白已经无法在近距离给予曰军重创的曼纳海姆立即命令机枪手开火。机枪打了几十发子弹以后,随着一名军官扬起指挥刀,一排曰军站起来往前奔跑。跑了几十步兵再一次卧倒了。“该死的,他们在干什么?”
曼纳海姆从望远镜里看到,那些进攻的曰本兵竟然在用铁锹挖掩体。随着他们的挖掘,他们的头顶上尽是一片灰土,短短的几分钟后,在曰军散兵线的前面,隆起了许多小土堆。从那里传来连续不断的步枪齐射声,而在步枪齐射的同时,又有一排曰本兵突出的土堆,再一次挖掘着掩体。
“该死的这是什么打法?”
明白自己实力不济的曼纳海姆看到这一幕,眼睛微微一睁,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战场上,那些曰本兵像是地鼠一般,不停的借用这种用铁锹挖掘的方式,向自己逼近过来,虽说他们每一次前移的速度只有十几米,每一次只留下数百个土堆,可随后那些曰本兵却能借助土堆和掩体,对前方形成跃进式的进攻。
“怎么样,是不很熟悉?”
中村进武有些得意的看着身旁的小原喜三郎,他是刚刚师团参谋部调派来的。
“这……有点像华军的进攻方式!”
小原喜三郎如实的说道,华军的这种掘进式跳跃进攻,一直都是他们的恶梦,华军第一次上演这种似地鼠一般,步步逼近的的掘进进攻是在铁岭夺取一个突出部的时候,因为那里加强了六架机枪,所以华军不能像过去一样,依靠自身强大的火力压制正面,从而创造侧翼突击机会。
尽管那个突出部有一个联队防御,还有大量机枪,但最终华军仅仅只用一天的时间,就攻克了那里,他们用的就是这种跃进式进攻,在进攻时掘出大量的单兵掩体,为进攻部队提供掩护。
“不得不承认,华军除了武器装备上领先于我国,他们在战术上也颇有一些长处,如果在旅顺时,我们采用这种方式进攻的话,也许旅顺死不了这么多人,也……”
中村进武得意之意只说了一半,在距离稍近之后,他看到那些正在掘进掩体的士兵不断被居高临下的子弹击中,这种进攻方式更适合平原,至于山地要采用另一种方式。
“该死的,回头一定要研究一下!”
就在中村这么嘀咕着的时候,在他的侧翼突然传出一阵步枪齐射声,是露军的骑兵发起了冲锋。但是很快便被机枪和步枪的齐射的火力击退了。把望远镜转身侧翼的中村可以清楚的看到,露[***]的骑兵们正在溃逃回去,他们像是扇面似的散开。
那些骑兵退回去以后,整了整队形,再一次发卢冲锋,这一次没有杀声震天的呐喊,而是默默地没有任何声悉的冲着。又是一阵猛烈的机枪的扫射和步枪的齐射,密集的子弹象疾风扫落叶似的,把他们赶了回去。
“这些露国骑兵啊……愚蠢”
看到露国骑兵被屡次击退,中村进武的唇角一扬露出,冷笑一声,这些人难道忘记在满洲他们是怎么被秋山好谷的骑兵用机枪击败的吗?
“这些哥萨克啊……嗯,中国有一句话,叫记吃不记挨!”
小原喜三郎的话声一落,两人顿时笑了起来。
“我总觉得的,这里出现露[***],也许是中国人的阴谋!”
“这是一定的,中国人向以来以阴谋见常,如果是这样的话,没准我们会在台湾给他们留下什么!”
而这时接连几次冲锋使防御的曰军动摇了起来,左翼前面的几排散兵线或许是因为敌人过于逼近,而陷于混乱,向后退去一些。
站在山上的曼纳海姆并没有命令停止射击,命令自己率领的一个营的骑兵站起来发起冲锋,在进攻时,他们没有像曰本人一样在中途卧倒,而是径直向前推进,完全无视对面横飞的子弹。
就在曼纳海姆发起冲锋的同时,骑炮兵用已经组装并架好了的骑炮开火了。在炮兵到达后,曼纳海姆立即传令给看守马匹的下属,叫他们把战马牵来。
“是时候发起冲击了!”
从战斗开始时,一名少校在那里观察红军进攻情况,而这位团骑炮连的六门山炮,正轮番轰击那片尽是割倒的小麦堆的田地,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的确是,大炮的威力在曰军阵地上并未造成明显的混乱。他们不慌不忙地、很有组织地向后撤去,翻过土岭,尽管明白这时冲锋已经毫无意义了,然而还是决定去跟和长官商量一下。
“我想来一次冲锋。”
“还冲什么锋呀!”
曼纳海姆不以为然地摇了一下脑袋,用手背接着从帽檐底下流出来的汗水。
“您看得到,这些黄猴子撤的是多么井然有序?他们是不会屈服的!再说,如果以为他们会认输,那倒是笑话了,要知道他们这些队伍里的指挥人员,全是些有经验的军官?肯定是从满洲开过来的部队,要是预备部队的话,恐怕不会这么有序!”
“您是怎么知道的?”
少校疑惑地眯缝着眼睛问道。
“这些人的战术、打法和我们之前接触的曰军不一样,停止射击吧!不要浪费子弹了!”
曼纳海姆命令道,随后又重复了一遍。
“打也没有用啦,炮弹又不多,我们至少要在这里牵制他们十天以上,炮弹不足的话,很难坚持下去。”
说着他把把一只出汗的手扬了起来,曼纳海姆扬起马鞭的时候,已经骑上了马,手指着南方冲着身后的52龙骑兵团的官兵大声喊了一句。
“好了,先生们,让咱们给那些该死的黄猴子找尽麻烦吧!”
“麻烦啊!”
汽车车厢里的一声长叹,让正开着车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发出长叹的梁敦彦,这位外交部长脸上这会尽是愁容。
“大人,是怎么回事?”
一直思考着父亲拍来电报中的曹巍然听到部长的叹息后,连忙扭头问道,至少在自己辞职之前,自己还是外交部的职员。
“朝鲜!”
又是一声叹息,梁敦彦轻叹着。
“又在朝鲜给我们添了麻烦!”
是谁给外交部在朝鲜添了麻烦?在南京能给外交部添麻烦的,一是近卫军,二恐怕就是陛下了。曹巍然之所以想当然的认为应该是其它部门。
“是军队吗?大人!”
梁敦彦点点头,军队服从外交根本就是扯淡,在绝大多数时候,外交部就是给军队擦屁股的,外交部必须要服从军队。
“军队正在破坏我们和曰本人达成的协议,如果曰本人反应强烈的话,我甚至都怀疑联合公报很有可能被撕毁!”
部长的话让曹巍然一愣,怎么会有这么严重。
“大人,下官觉得……曰本人绝不敢撕毁联合公报,至少在他们掌握朝鲜的优势,并且从东北全面撤军之前,所以下官以为,一会大人若是见了陛下,不妨……”
他的声音稍压了一下。
“大人,帝国近卫军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可谓是陛下之根基,如大人貌然指责其行为失当,怕会引起陛下不快……”
曹巍然说出一番南京的文官们平素都不愿意提及的话题,军队,在中国的历史上,从没有任何一个朝代,像中华帝国一样,军队享有充分的优先权与荣耀,而平素陛下的近侍大都是陆海军军官,陛下平素着装是军装,这是陛下表明自己态度的一种方式。
千百年来,中国的军人不过只是武夫与粮子,而现在军人的地位是超然的,他们可以免费搭乘火车,可以免费搭乘公共电车,退役后可以免费上高中,可以得到功勋之田,可以免费进公园等等数之不尽的优待,几乎让人一次难以道出。
“军人是中国最优秀士兵的称号是崇高而又光荣的,皇帝陛下是士兵的一员!”,在军事条令和法律上的规定,使得士兵从入伍时,便享有在超然的社会地位,“陛下的士兵与士兵的陛下”,正是这种超然的社会地位,使得人们将参军视为提高社会地位的一种捷径,甚至于就连同士兵也会因此生出自豪感与使命感。
陛下的士兵们不仅为国家、民族而战,他们同样为陛下而战,“朕投之以信任与爱护,士兵报之的忠诚与武勇!”,听说陛下还正准备实施军人家庭在其服役期间免征农税,以示对士兵的爱护,这个国家啊!正在一点点的去推高军人的地位,甚至于神化他们。
一个国家的尊严与生存,都需要勇敢的军人去悍卫!离开了军人,一个国家将不复存在!这甚至被写入了法律与课本。
而在军人享受超然地位的同时,对于文官却是层层“逼压”,不仅有舆论在外界的监督,就是咨之议之而不决之的,地方咨议局、帝国咨议院同样可以质询各级官员,甚至地方咨议局可以联名通过不信任案,从而驱逐由陛下任命的地方官员,在中央部门官员受到质询后,同样有可能导致陛下迫于压力将其免职。
过去在满清当官是享福,而现在在中国当官却是遭罪,成天提心吊胆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报纸和咨议员盯着,相比于军人的那种超然,相比于军队那个滴水不进的团体,文官们自然颇有冤言,但这有什么办法?谁让天下是他们打下来的,谁让这个国家可以离开一切,却不能离开一支强大的军队呢?
“屹坚,你多虑了,不错,陛下是士兵的陛下,但不等于陛下会偏向于军队蛮干,而且陛下曾不止一次的强调,军队是一支除去纪律还是纪律的团体,他们违背了即定之策,陛下是绝不会纵容的!”
嘴上这么说着可梁敦彦也知道,这不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毕竟……陛下对军队的偏爱,几乎已经达到了纵容的地步,当然这么做的前提怕就是军人报之以忠诚的前提下。
“希望如此吧!”
在他于心间如此想着的时候,汽车已经驶进了紫金山,天气渐将入夏,对于有着火炉之称的南京来说,夏天总是难熬的,所以每到夏季,南京的富户人家一直都有着到紫金山避暑的习惯,而现在的皇室也不例外,皇家别苑即位于紫金山内。
“砰!”
一声枪响,一团烟雾,猎犬吠叫着朝着树林中钻进,提着毛瑟猎枪的陈默然连忙朝着树林跑去,远远的看到一只河麂躺在血泊中,脸上的露出了笑色来。
“今个给琴儿她娘两尝尝吃野味!”
看着那只在被五六只猎犬围吠着的河麂,一边说着,一边尽是得意,难得的轻松让陈默然走到河麂旁,看到河麂依然在血泊中挣扎着,立即像个猎人一样,用匕首刺穿河麂的颈部动脉。
“八卦洲的獐,紫金山的狼。”,獐肉比鹿肉还要细腻,一直是南京人的最爱,獐在南京的产地并不仅限于八卦洲,紫金山同样也有一小群獐,作为皇帝总能享受一些特权,像紫金山的这片猎场以及这从八卦洲抓来的河麂就是皇帝的特权之一。
“陛下好枪法!”
在河麂随从被抬走时,身后的传来一声叫好声。
“崧生?”
回头看到是梁敦彦,陈默然先是一愣,按照安排,他应该是下个月来的别苑避暑才对,皇家别苑虽是皇家,可大臣们却可以在那些别墅中借住避暑,但旋即明白了他的来意。
“是为了朝鲜的事?”
“是的,陛下!”
施礼后梁敦彦点了下头。
“陛下,军方这么做,怕会落曰本人以口舌,若是影响台湾收复大业,怕会……”
声音微沉,梁敦彦的面上露出凝重之色。
“怕会遗憾数十年啊!”
“崧生,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而且这也是我同意的!”
从腰间的弹带中取出一发9.3毫米猎枪弹,塞进枪膛的时候,陈默然一边在树林中走着,一边开口说道。
“这是我们和俄国人之间的交易!”
“交易?陛下……”
“我知道,恐怕是越权行事了,但事急从权嘛,这是我的失误!崧生!”
不待梁敦彦反对,陈默然到是用先承认错误来堵梁敦彦的嘴,果然一听到陛下这么说,梁敦彦连忙诚惶诚恐的低下头道。
“臣惶恐!”
“崧生,你办外交多年,应该明白,外交之道上并非诚字,而是欺诈、交易、合作、妥协之道,当然,在一些时候,为了达到一些目的,可以选择要果断的冒险,而这次要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曰本人,当然也包括俄国人不得轻松,他们不轻松,咱们就轻松,人不为已,天殊地灭,放在为人之道上,这种人人心当殊!可放在国与国之间,这却是恒久不变之真理!”
将枪背到肩膀上,牵着吠叫不已的猎犬,陈默然看着梁敦彦说道。
“所以,朕才会这么做,至于曰本人……嗯,他们肯定会抗议,我想你应该比朕更清楚怎么回应他们,总之,耸耸肩膀,爱莫能助就行,再顺便向俄国人抗议一下,当然要最强硬之最强烈的抗议,反正就是演场戏罢了!”
“陛下……那……那台湾呢?”
树丛中闪出的猎物的影子让陈默然连忙拿起猎枪,在扣动扳机,枪响犬吠的时候,说了一句。
“枪响弹出!船队已经出发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