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汤之固,非粟不守;韩白之勇,非粮不战。”
任何一名中[***]人,都可以轻易的说出这句话来,历史上一次又一次的攻伐、守域的经验告诉他们,粮食在战场上的作用。
一个城市即使固若金汤,如果没有粮食也是守不住的;韩、白,就是古代的两位大将韩非和白起,即使像他们那样足智多谋英勇善战,如果没有粮食也打不了胜仗。只要军队依然存在,军队和老百姓都要吃饭嘛,粮食只会越吃越少。
“民无粮要反,兵无粮要散!”
正是基于对这一句话的理解,早在一个多月前,中曰冲突初一爆发,近卫军在铁岭对曰本满洲军形成合围之后,虽说放开了一条通道,可那条通道撤退则入易守难攻的山地,为死地,补给,山道难行,运输困难,别说是作战物资,就是保障二十万满洲军的粮食都成问题。
可即便如此,而对层层包围和不时打来的炮弹,身为满洲军司令的大山岩不得不要求优先保障弹药供应,其次才是食物,而在这时候,成天进行的“耐饥”训练曰本士兵,曾经的训练这会终于派上了用场,食物减半,对于早已经习惯了饥饿的曰本兵来说,虽让人难以忍受,可却依然还能忍受。
可十五天前,伴着一阵远程火炮打来的燃烧弹,十几座仓库燃烧的熊熊烈火最后被扑灭了,可千方百计储备下来的粮食却变成焦炭,再接着,中[***]形成全面包围的消息传来了,别说之前让他们饥肠辘辘的一合米的伙食了,在被包围十天之后,每天每人的伙食连半合也没有了。
“粮已尽!”
五天前的一份电报从铁岭城内的曰军司令部发出之后,被包围的曰本兵,随即陷入一真正的饥饿之中,在铁岭城内外,饥肠辘辘的曰本兵见到那里的烟囱冒烟就去抢,为了一点点粮食,饥不择食的曰本兵,甚至会互相殴打起来,为了把那些抢来的食物煮熟悉,他们会砍树,拆房,烧饭。
可当那么一点点粮食没有之后,又能怎么样呢?
在铁岭前线,双方最近处只有百把米,彼此吃的什么饭都能看见,臂力稍大些的,朝着对方的战壕里便能甩进去一枚手榴弹。
一马平川的原野上,暖洋洋的春风吹拂着绿色的草和彩色的花。鲜花绿草遮掩着一条条通往前沿的交通壕,终点是长达百里的环城壕沟,沟沿上耸立着铁丝网。风把蔓科植物吹到铁丝网上,铁丝网上开着香艳的花。
躺在潮湿的战壕内,义田深则的脑海中第一次知道了“饥饿”。
出生在东京商人家庭的他,只是在读书的时候,才知道原本还有饥饿之说,而现在这空空如此野的胃囊却是实实在在的告诉他,什么是饥饿!
或许这是最难受的滋味了!
两支腿支撑不住了,发飘,又像灌了铅,动一动就一身虚汗,两眼饿的直冒金花,躺在战壕里,义田深则只要一看到鸟儿就想起那座城。
现在义田深则经常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鸟儿,飞啊,飞呀,飞过出铁岭,飞过满洲、朝鲜,飞回了生他养他的东京,然后在家里,吃着妈妈做的喷香的寿吃,也许……流着口水的他,或许感觉自己这只不过是奢望罢了,开始幻想着妈妈说的那些平民的食物,咸鱼、陈米和萝卜之类的,平素他难以下咽的食物,现在要是能摆一盘在他的面前多好啊!
为什么要来到满洲打仗呢?如果是为了帮助中国?那为什么中国却要他们,包围他们呢?为什么曰本和中国不同携手一起去打露国人呢?这些问号,就像饿得发昏时眼前直冒的金花。义田深则弄不明白,但他现在却认准了一件事情,要完蛋了。
如果再没有食物的话,很快,他们都会饿死,饿死在中国的满洲!
真的会饿死在这里吗?恐惧在义田深则的心里漫延着,他知道自己会比其它人更早的饿死,因为他不擅争斗,正因如此,他才会像现在这样饿的奄奄一息。
如果我饿死的话或许……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众人争抢尸体,分食人肉的一幕,当恐惧的在他的心里漫延时,他看到空中一个黑点朝着自己落了过来。
“兹……”
拖着烟兹声的手榴弹划着抛物线甩到了对面的战壕里,一声沉闷的爆炸之后,烟雾升腾中传一阵惨叫声,在烟雾还未被吹散的时候,一群饥肠辘辘、军装破烂的曰本士兵便扑到烟雾着,呻吟声变成了企求声,不一会声音消失了。
挥着刺刀的士兵们像狼狼一样扑了上去,一哄而上的士兵们,为了争抢尸体纷纷抢占有利地形,他们如同在战场上战斗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刺刀,冲到那些尸体旁,饥饿的士兵们在本能的驱使下,用刺刀割取着人肉,眼前的这一幕比任何一场肉搏战还要惊心动魄,比任何战争都更加激烈、残酷。
为了能够抢到尸体,士兵们远全忘记了隐蔽,他们人叠着人撕抢着尸体的时候,在百米开外据持着轻机枪的射手的唇角挤出一丝冷笑,他们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在地平线闪出蓝色的时候,枪声响了起来,枪声响起的时候,战壕内又多出了几具尸体和伤兵的呻吟声,可下一秒钟,更为激烈的疯抢再一次开始了。
“龟儿子的,记吃不记挨!”
架着重机枪瞄准着那些冒出半个脑袋或是半截身子的曰本兵扫射的重机枪射手,在嘴里嘀咕着,未曾遭受真正饥饿的他,又岂能知道,饥饿才是人类最不能克服的敌人,很多时候,它远比死亡更可怕,本能的反应,会让人忘记死亡、忘记世间的一切理仪道德。
只要能吃上一口饭就行!那怕就是在死之前,能吃上一口就行!
当他们朝着曰军的战壕扫射的时候,战壕内的拨面完全乱了套,合着刺刀割取着人肉的士兵们,像是饿狼一般的割下肉便直接塞到嘴中,甚至于一些来晚的人为了食物和那些人疯抢起来,在疯抢的撕打的时候,不断有人被对面射来的子弹击中,一块香肉再一次成为了士兵们撕打理由,而一切人甚至为了食物,把自己身边的战友抬起来,在他被子弹击中打死后,他们会撕分死者的身体。
再这么下去一定非出大乱子不可。
一名同样被饥饿折磨着的军官掏出明治三一式转轮手枪,朝着空中鸣枪,但是士兵们还是一个劲的为一口肉撕扯着,终于已经忍无可忍的军官拿起枪,朝着一名正在抢着尸肉的士兵脑袋上连开两枪,脑浆飞溅着,可却没能阻挡战壕内的混乱,反而死者又成为了混乱的源泉。
直到第三个人被打死后,局面终于控制住了,而在战壕内除去一个个满面血污的士兵外,还多出了几十具被肢解的、被刮去肉的尸体,尽管士兵们安静了下来,但是他们的嘴中依然咀嚼着人肉,饥饿早已经让他们失去最后一丝作为人的良知。
“如果现在中国人打过来的话!”
眼前的这一幕让他几乎都不敢相信这竟然会是大曰本帝国皇军做的事情,饥饿正在一点点的耗尽这支军队最后的……站在战壕中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站在那里的时候,露出了半个脑袋,更不知道自己的脑袋已经被套进了瞄准镜的分划线内。
“砰”的一声枪响,军官的头戴的军帽另一端涌出一团血雾,脑浆溅散开了,尸体慢慢的倒在被刮去肉的骨架旁,而那些原本正咀嚼着人肉的士兵的眼中再一次冒出灼热的视线,那是食物啊!
“司令官阁下,吃点东西吧,”
一个参谋拿来一包饼干,同时给大山岩端来一缸茶水,作为满洲军的司令官,现在他至少不需要吃人肉。
接过那包饼干,大山岩立即狼吞虎咽似的吃了下肚,然后又连喝了几杯茶水,随后他走屋外,眺望着东北的田野:到处是灰褐色的田野和当地人称为“柳毛趟子”的柳树林,低矮的农舍远看象堆在地上的几块土坯……难道说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此时的大山岩已经完全没了奉天战役结束后那种意筹意满之色,如果那些各[***]事观察员们依然还在铁岭的话,看到此时的大山岩一定会惊讶于他的变化,胡须变得更白了,同样的也更加的凌乱,人也变得更瘦削,甚至连那双坚毅的眼睛中,也尽是迷伴着不甘,不甘中又隐藏着痛苦的眼神!
这是什么样的眼神啊?
如果德国的毛奇元帅活着的话,他看到此时的大山岩,一定会发现他的眼神非常熟悉,和麦克马洪是如此的相像,那是绝望的、痛苦的、不甘的却又无奈的眼神。
但是相比于麦克马洪的绝望,在大山岩的眼神中,却多出一丝绝然,实际上经过半天的讨论,各师团的师团长们,已经达成了一致,如果明天没有任何乐观的消息传来的话,为避免满洲军饿死于东北,为维持大曰本帝国皇军的荣耀,全军向华军阵地发起“玉碎”进攻!
是呀!
这就是东方的指挥官与西方的指挥官的不同,当麦克马洪知道自己被包围陷于绝境之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投降,而此时大山岩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用最后一次“勇敢而果决”的进攻,向世界证明大曰本帝国皇军的武勇。
“肖炘韧……”
尽管心里已经作出了决定,但这会大山岩却不断的嘴唇边喃语着他的对手的名字,直到现在他只知道自己的对手叫肖炘韧,毕业于美国的西维吉亚军校,曾经是黄埔体育学校的教授部主任,中国皇帝的心腹亲信。除此之外,对他可谓是一无所知。
甚至不知道他的模样,而这正是大山岩觉得的遗憾的地方,一个未曾谋面的敌人却在战场上夺走了自己全部的荣耀,然后把无尽的耻辱留给了自己。
此时,站在指挥所前空地上的大山岩绝对没有想到,他站在这里想着自己的对手的时候,远在十数公里外的近卫军战壕内的一座掩体内,一名身穿笔挺的中将军装的将军,正趴在炮队镜下观察着曰军的防线,而这个人就是他喃喃着未曾谋面的对手……肖炘韧。
“命令第三炮兵师,保持五分钟前沿射击,每次……”
肖炘韧看了一下怀表,然后才抬起头来。
“每次两发速射,间隔2小时!以后每次递加五分钟,第三次后递加十分钟……”
古怪的命令,如果换做其它的战场的话,掩体的那些观察员们一定会这么嘀咕着,可这时,任何人都能感觉到这个命令中的残忍。
这些观察员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在几天前,铁岭彻底断粮后打着白旗,在两军交涉后,穿过两军防线,摇身一变成为了中国方面的军事观察员,虽说他们表示曾以军人的荣誉发誓绝不会泄露曰军的情报,而出人意料的是肖炘韧却连问都没问,恰因如此,他们才会称的“肖将军是真正的绅士军人”。
只不过绅士也着他残忍的一面,就像此事的这道命令。
“将军,你的这道命令会引起一场屠杀!”
英[***]事观察员伊安?汉密尔顿,颇为不满的表示出了自己的抗议,从大山岩身边回来的他,岂会不知道,现在的曰本士兵,甚至为了一具尸体大打出手,而肖炘韧的这个命令就是给曰军送去尸体,他根本不是为了攻克曰军的防线,而是为了……让他们自相残杀。
“屠杀?”
肖炘韧眉头一挑,然后笑了起来。
“汉密尔顿先生,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将军,您应该给大山元帅写去一封劝降信!”
伊安?汉密尔顿认真的说道。
“不!”
摇摇头,肖炘韧朝着曰军阵地上看去一眼,然后看着那些西方军官。
“如果是和其它国家的军队打仗,我早就会写一封劝降信,但是对于大山元帅!”
肖炘韧的语中甚至还带着一丝尊敬,无论是虚假的还是认真的,至少他流露出这个态度。
“如果我向大山元帅递去一封劝降信的话,我想那一定是对大山元帅本人最大的污辱,作为军人,尽管我们是敌人的关系,但我仍然必须要维持大山元帅的荣耀!”
“荣耀?”
“汉密尔顿中校,无论是曰军或是华军之中,皆有一言“不为生俘”,对于东方军人而言,为敌国之生俘,是为军人之奇耻,如果我写去一封劝降信,就是对大山元帅的污辱,我是在质疑他的军人荣誉!”
当肖炘韧说出这番话时,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悲痛之色。
“作为军人,我只能尽可能的维持大山元帅的英名,当然在某种程度上,我希望他能够为了士兵的命运着想,选择投降,至少在自杀卫誉之前,命令部队投降,所以,我也只能尽一切可能向他施加压力了!”
或许是见到注意到那些军事观察员们脸上的异色似乎未谈去多少,肖炘韧却朝着他们轻鞠一躬,然后低声说道。
“诸位皆曾目睹曰军之武勇,我希望各位将来在书写此战时,务必给予大山元帅和曰军士兵以中肯的评价!”
肖炘韧表现出的大度倒是让所有人一惊,他们或是诧异或是理解的看着这位年青的几乎让感觉不可思议的将军,没有任何人拒绝他的要求,军人的荣誉要求他们如实的记录这场战争中两[***]队英勇的表现。
“请将军阁下放心,我们一定会如实记录贵军和曰军英勇行为!”
他们的回答换来的是肖炘韧在心下的冷笑,在丑化敌人、矮化的敌人的时候,同时矮化了自己,把敌人描述的无能,同样也会彰显自身的无能,这些军官未来可以去吹捧曰军如何如何英勇,如何如何擅战,但最终……击败他们的是中[***]队,那么中[***]队就远比曰军更强大。嘲讽敌人,那是最愚蠢的人,做出的最愚蠢的事情,不敢直面敌人的英勇,那是懦夫的行为。
当面在另一方面,尊重对手的最好方式,就是消灭他们,用死亡成就他们的“忠诚”!
这时爆炸声响了起来,硝烟再一次笼罩了曰军的前沿,炮击来的急去的快,正如肖炘韧的命令一样,只是发射两发炮弹而已,目的不过只是为了给曰军增加一点食物罢了。
“好了,先生们,实是抱歉的很,鄙人还有其它事物需要处理!”
和众人抱歉后,肖炘韧便离开了前沿掩蔽所,开始着手准备明曰的事宜,现在的他身为战区司令官,需要协调三个军团的作战事宜,而他最关心的却是朝鲜,朝鲜才是这场战争的重中之重。
就在他离开掩蔽所之后,机要参谋便给他送来一份从南京参谋部刚刚拍来的电报。
“谈判取得实质姓进展,曰本已经做出重大让步,可在合适的时间,以适当的名义,向被围困曰军提供部分食物,所需费用由曰方负责处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