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啊,究竟是怎么回事?”齐星语气严肃,仿佛有不容拒绝的味道。
聂隐眼中有着淡淡伤痛,但声音还是比较平和,缓缓地道:“四年前,玉瑶被一伙神秘人所捉,他们要挟我,想从我身上得到上邪剑谱。我因为心系玉瑶的安全,结果遭到他们的暗算,身上大半穴道被千面活佛的杀气指所封,内力尽失。那次以后,玉瑶失踪了,我也痴呆了整整四载。直到……”
说到这里,他慢慢转过头来,迎着齐星惊讶的眼光,眼角仿佛抽搐了一下,但仍然还是继续说了下去:“直到我在昆仑山上,见到海棠,这个有玉瑶命魂,却失去记忆的女子。那时候,我真的以为可以和玉瑶重逢了,结果,她告诉我,她不是……后来,我又见到东方庸,哪个伪装成东方傲的千面活佛,从他口中,我以为,玉瑶的身体被一个叫夜惊航的男子所占据了……为了调查真相,我不得不直闯太极殿,把她当众带走……”
“所以你为了恢复内力,便强行打开天柱穴和天突穴?”齐星把他的话接下去,声音里却透出阵阵寒意。
“没有内力支持,任上邪剑法剑招再厉害,我自问还没能闯过三派五门的包围。”
齐星见聂隐语气平淡,神态自然,顿时气急败坏地道:“臭小子,你究竟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聂隐凝视着齐星,片刻才道:“天柱和天突是人体的两大气门,一但打开,经脉逆转,虽然会让内力大增,生生不息,但经脉将会变得越来越薄弱,最后尽数断裂,五脏俱伤……”
停顿片刻,声音转至低沉:
“我……将活不过半载!”
齐星瞳孔收缩,双目睁大,指着眼前的唯一徒弟,满是痛心疾首,喝道:“既然你知道,你还要这样做?”
“我没得选择。”聂隐这般开口,斩钉截铁。
“你……”
齐星哑然,他那里不明白这个徒弟对玉瑶的情谊,那里不明白他的个性?
念至及此,他这个做师傅也无话可说,半响过后,幽幽叹道:“难怪你们夫妻离开苗疆以后便音信全无,都怪我,明知当年你们二人被正道所迫,还放心让你们二人离开这里,不然,不然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聂隐慢慢低下了头,声音也低沉了几分:“这事怎能怪你,当年正邪两道,我根本不放在眼里,惟独那一伙神秘人,让我吃了暗亏。
“可恶!”齐星突然喝了一声,问道:“当年究竟是谁暗算你?”只见他牙关紧紧咬住,手中握拳能隐隐看到青筋。
聂隐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齐星脸色一变,目光闪过一阵寒光,半响之后,低声喃喃地道:“看来,我这副老骨头,也要回中原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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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清晨,但一出峡谷,这一路上的天色都颇为阴暗,不时还有几滴雨点瓢散下来。冰冷的阴风逐渐让人感觉到了寒意,天空中低沉的黑云不时轰轰作响。
天,看来是要下雨了。
我并不急着赶路,哪怕绕被雨水沾湿我的脸庞,只知道漫无目的地转着。我的眉头紧锁,锁着心里的那个情结。司马雪就这样紧紧跟在我后面,时不时地抬头向这里望望,却久久不语。
这时,我们面前又岔进了一条小路,那小路看来崎岖的,走深几步,没有武功底子的我,竟然不小心滑了一步。
闭上眼睛,我麻木地做好了摔倒的准备,但却迎来一阵清香,接着,跌倒在一个香怀里。
睁开双眸,正好看见司马雪绝美的脸庞,那冰冷的表情下,隐约看见一丝关怀之色。
她那柔软的怀抱虽然让我眷恋,但此时此刻,我却没有心情流转,低声道了谢谢,便慢慢站起身来。
身子刚背过着她,后面却响起她冰冷的声音:“你,还在意齐星的说话?”
我身子一震,脸上涌现有阵苦涩,半响之后,淡淡道:“能不在意吗?”
“其实,你是担心自己变成那个叫玉瑶的姑娘,还是……害怕自己爱上聂隐?”
司马雪说话虽轻,但却重重地敲打在我的内心里,仿佛是自己最丑陋一面被揭发一般,顷刻间,我全身一遍冰凉,呆呆地伫立在哪里,茫然不知所措。
风吹过,夹杂着几点冰凉雨水,打在我的俏脸,却冷不过我的心。
时间仿佛过了许久,又好象只过了片刻,我才反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说?”
“若你不是害怕,为何这般便离开?”
司马雪的冰冷语气里,透露出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关怀。
“那是因为我讨厌看见他而已,我,我一想到他那副嘴脸,我就呕心,凭什么他们两师徒说几句,便要否定我过去二十年的记忆?”我激动地道,声音之大在这条空旷的小道上,显得特别刺耳。
“既然你不怕,又为何不待在他们身边,向他们证明,你夜惊航,的的确确存在过。”
“……”
证明自己存在过?
我心里默然,或许,她说得没错,我现在连面对现实的勇气都失去了。
风,开始急了。
雨,打在我的脸上,让脸色看上去微微发白,冰凉的雨水顺着我光滑的脸庞缓缓
……滴下来。
将垂在身边腰间的手握紧,却发现不知何时开始,自己的手心里居然都是冷汗,和雨水混淆在一起。深深呼吸了一下,镇定了下来,尽量地用平静的语气,淡淡道:“谢谢你。”
“不,我今天说多了。”司马雪低下头,慢慢地从我身边越过。
“等等。”突然,我又把她叫停下来。
“?”她转过身来,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司马雪默然片刻,又向我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道:“说吧!”
“你,你觉得现在的我,是个男人……还是女人?”
我怔怔地注视着她,声音颤抖,似乎也有些莫名的紧张。
司马雪微微一愣,或许不明白我突然有此一问,随即反应过来,但清冷神情丝毫不变,淡淡道:“你自己难道还搞不懂自己的性别?”
我脸色微微变了变,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口,似是犹豫。
司马雪见我不说话,似有所觉,便道:“你,是搞不懂自己的现在,究竟是玉瑶,还是夜惊航?”
迟疑片刻,我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司马雪深深看了我一眼,忽地嘴角似也露出浅浅一丝笑意,但随即却又消失。饶是如此,这片刻风华,却已让人为之心神动荡,让我禁不住叹息了出来。
“你现在不是叫海棠吗?为何还要在乎自己是玉瑶还是夜惊航。”
仿佛是一道惊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我惊愕了:是啊,现在我为何还在乎这些?
是玉瑶,还是夜惊航,这些都重要吗?
如今,身体是玉瑶的身体,甚至连灵魂的主干也是她,而夜惊航的记忆却真切刻在我的灵魂里,这一切,不是早已经成了定局吗?我在这里苦恼,又有何用呢?
因为,不管是玉瑶,还是夜惊航,他们都不存在了啊!
这般想来,我的心,舒坦了。
“我是海棠,一个平凡的女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寂静中,我突然这般开口,没有丝毫的犹豫迟疑。
司马雪唇边的弧度更大,轻声点头,道:“不错!”‘
“这是一场过**啊!”她转过身来,抬头仰天,接着说了一句这样莫名的说话。
我一怔,抬头向天空一看,果然不知何时,刚才还下个不停的雨势,竟然渐渐小了下去,此刻天色渐亮,连天空看去也仿佛开阔了几分。
是啊,这不过是一场过**。
我深深呼吸,只觉得雨后的空气,清新无比,仿佛还带着丝丝甜味,渗入心底。
哒哒哒……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一把清脆的声音跟着响起:
“海棠姐姐,司马姐姐~!”
明珠?
我举目望去,果然看见明珠骑马奔来,后面跟着来的,还有林易,周天行,莫问,程风和沈静。
蓦然地,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千愁万绪,却被明珠熟识的声音所驱散。
前面路,仿佛不再那么崎岖,身体,也不再感到沉重。
再次深深呼吸,我振作精神,昂然走去,黑暗在我身前悄悄散开,因为……
前面,还有我的亲人,还有我的同伴,还有我的朋友。
渐渐放晴的小道上,阳光慢慢照耀下来
那个美丽的身影,决然向着前路而行,虽然看去有还有几分孤单,但没有丝毫的犹疑。
这一段路,这样一个人生,却应当怎样走过?
我,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