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甘见我沉默不语,也不在意,一双赤目落到木头身上,阴声道:“聂隐,你应该知道,老夫二人找你的目的。”
不待木头说话,黑暗中,那个还藏着身影已经不耐烦地道:“大哥,跟他说那么多干吗?直接把他们杀掉,然后抢回圣典好了。”
他们口中的圣典,正是上邪剑谱。一直以来,黑道魔教众人,均认为此剑谱源于苗疆总坛,因此把上邪剑谱视为教中圣典,自从上邪剑谱落入聂隐师徒手中尔后,他们对“夺”回剑谱一事一直念念不忘。
半月前,教中弟子从正道哪里收到风声,说失踪四年的上邪阎罗聂隐重现江湖,因此也纷纷派出探子打探聂隐行踪。
黑道魔教本源自苗疆,自然有天时地利之势,聂隐在苗疆出现的消息他们第一个知道,于是便在此埋伏,意欲夺取上邪剑谱。
韩甘自然有点忌惮聂隐武功,不过先下手为强的道理他同样懂,于是,也不待那二弟把话说完,一招“白鹤冲天”便向木头攻去,招式之间亦毫不客气用上了他成名已久的噬魂音波功。
我未想像韩甘这种高手会如此不要脸面,趁机偷袭,一句话尚未说完,韩甘的黑木琴已至木头胸前,还好木头身手极快,剑指斜挡,轻易架住。
韩甘见偷袭不成,于是拇指在琴弦上一弹,又一招“噬魂魔音”攻来,木头已有防备,哪会再吃此亏,用手中的马鞭作剑,抖起数朵剑花,还化守为攻,攻向韩甘周身一十二处大穴。
韩甘不假思索,再次凑出断肠曲,无形的声波竟然如实质的气流,变恰为守势,堪堪将木头剑势格住。
韩甘连使两招,只觉奈何不了木头,于是身影急退,再凑出一曲“噬魂丧神音”,招式之间,竟然化成百道刺耳的音波,如剑一般,附着一道道破空声音,在黑夜里,仿佛隐约可见。
木头眼中掠过一异色,不敢怠慢,先封住自己的听觉,然后马鞭信手挥出,每一剑都恰好格住那些无影无形的音波,二人都使上真力,格到第九十九招之时,木头的马鞭和韩甘的黑木琴再也抵受不住,生生折断。
二人怒目相瞪,齐喝一声,双掌同挥,四掌相交,只见尘土飞扬,掌风四溢,待得平静之时,二人已然分开。
这种情景,让外人开来,似是势均力敌,但是,实则只有韩甘明白,他输了。他这个黑皇榜第四高手便这样输了,对方只以一马鞭作剑,便毁了他坚如金刚的黑木琴,高低之处可见一斑。
尽量压抑住自己的内伤,望向依旧面目表情的木头,韩甘强笑道:“阎罗四年不出,如今看来武功更胜当年,老夫自认为不是对手。”
“大哥,你怎可这般认输?”黑暗里的人气急败坏地说。
“住口,我们现在必须先撤退。”韩甘凝气传音道。
“你不打,让我来。”那人不服,作势便要现身出来。
这个二弟,也太卤莽了,韩甘心底里暗自摇头,只好搬出自己的身份道:“老二,我是圣教护法,我说撤退就撤退。”
黑暗中,一阵寂静之后,那人才不甘情愿,道:“好,今天我听你的,但是以后我便再来会一会这个聂隐,你就可管不着。”
说完,再无声色。惟有韩甘的叹息声:老二,你好走了。
韩甘明白,他错估了木头的实力,而且老二他擅长的是暗器,如果与木头正面交锋,只会吃亏。如今在阎罗面前,能走一个是一个啊,想到这里,韩甘忍不住叹息。
又等待了片刻,待确定人已经远离以后,韩甘才忍不住吐出一口污血,然后对木头,道:“嘿嘿,我听说,从来没人在阎罗手底下活过来,今天就看老夫是否有这条活命。”
话音一落,便仰天,长啸!
这声音这般淒厉,如厉鬼绝望的呼喊,在沉沦黑暗中挣扎,直上天空,原本矮小枯瘦的躯体,竟然瞬间高大起来。
木头身子一抖,眼里间似有敬重。
我突然转头,带着复杂的神色望着这个男人,一股浓浓的血腥煞气,从身旁这个男子身上,缓缓散发了出来。
一步,踏出
——指如剑,剑如光,快如电。
韩甘无力摔倒,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绝望地张大嘴巴。
砰!砰!砰!
血花四溅,在夜色里霍然绽放。韩甘的身体瞬间崩溃散裂,纷纷落下如雨,木头沐浴在血海腥风中,红了眼,深深呼吸。
血腥味瞬间充斥周围,仿佛要掠夺所有的空气,这个冷漠的男子,突然化成了夺命的阎罗。
只是,只是,那鲜血的血腥味道就在前方,让人这般陶醉而无法抑制,他深深呼吸似是亨受,在疯狂之中,还有一丝不容易察觉痛楚么……
因为疯狂而寂寞?
蓦然地,我似乎明白,这个男子为何叫阎罗。
在我面前的,冷眼地望着那低低喘息的人,被凶光血雨围绕,如凶神般的男子……
带着腥味的夜风,拂动我的衣襟秀发,黑暗中,我的身体分明在微微颤抖,嘴唇轻动,带着讽刺的意味,道:“好一个阎罗!”
木头的身体明显一颤,最后缓缓转过身来,漠然地向着我。
“说,我师傅是不是你杀?”我的语气里透露出愤怒和激动,还有,一丝丝……悲凉。
悲凉,我在替谁悲凉?
“你师傅是东方傲?”木头漠然问道。
我微微愕然,难道师傅真的是他杀?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接着,我又道:“我师傅乃正道第一高手,医门门主黄圣黄老前辈曾说,当今天下能取他性命的人,只有你师傅和你,我问你,当日昆仑山上,我师傅是否遭你毒手?”
木头不语,眼里闪过一阵不易察觉的诧异。随后,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仿佛要看穿我这副皮相,直视里面的灵魂一样。
我心里一慌,竟然后腿了半步。
“是我杀的,那又如何?”他突然说话了,淡淡的口气,仿佛说一件和他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一样。
我心里一颤,愤怒瞬间掩盖原本慌乱,他承认了,而且态度是如何轻蔑,仿佛我恩师的生命在他口里不值一提似的。
“是你杀,就得偿命。”愤怒的驱使下,我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忘记了自己和眼前的阎罗有不可逾越的差距,锋利的蝉翼匕首落到手里,我不顾一切地向他刺去。
木头冷哼一声,两指向前一伸,轻易夹住了刺向他胸口的匕首。
我咬着苍白的下唇,正要用力拉出匕首,耳边却响起他寒冷的声音:“夜~惊~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