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只是因内伤而昏迷、所以在晌午就醒来的朱梓陌,因为累了一日一夜、又是劳身劳神又是劳心劳力、后来还被人偷袭打晕的冷晴则醒得格外晚。
朱梓陌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是亮堂堂的,而冷晴醒来的时候,外面明亮的天色已经趋于昏暗了。但外面飘扬的鹅毛大雪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当然了,冷晴自然不是睡饱了自然醒的,而是被……饿醒的……
从成亦影因受刺激而早产的时候起,冷晴就一直没再进食,连水都没喝上一口……两天一夜不吃不喝,冷晴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承受不住啊!所以冷晴理所当然地被饿醒了……
只是,也许是因为睡眠的时间过长,冷晴人虽醒了,大脑却没能立即开机,以至于冷晴初初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儿懵,下意识地就唤了一声:“小月……我饿了……”
然而……回应冷晴的,是满厢房的沉默与寂静……
久久等不到陆雪月的回应,坐在紫檀木床上,披散着三千青丝,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纯白的棉质里衣,腰部以下盖着厚实的锦被的冷晴又继续懵了一会儿后才恍然想起她昏迷之前的事情,想起了卧佛寺上那混乱而又糟心的一天一夜……
也是直到记忆悉数回笼之后,冷晴才想起打量她现在所处的环境……
而在环顾四周环境之后,冷晴才迟钝地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她在朱府暖香阁里的那间厢房里……而陆雪月不在,整间厢房里就她一个人……
虽然冷晴很疑惑她是怎么回来的……但眼下更要紧的事情显然是……觅食……
从昨天白天开始就几乎没吃、喝过东西,还劳心劳力、身心俱疲的冷晴现在真的能用“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语来形容了!!
因此,冷晴果断地掀被下床,趿着那双绣双狮滚球石榴红的绣鞋就奔向屋中一角的衣柜翻找更换的衣裳去了……
以往冷晴的吃喝都是陆雪月一手操办的,现在陆雪月不在冷晴身边了,觅食的工作就只能冷晴自己来了。
没有陆雪月在身边,当然不单单是吃喝得冷晴自己动手,除此之外的许多事情冷晴都必须自己动手了……比如翻找替换的干净衣服以及将找出来的衣服换上身……
以前陆雪月在冷晴身边的时候,冷晴虽说没有刻意指挥陆雪月做事的习惯,但陆雪月却十分积极地以伺候冷晴为己任。
可以说,除了陆雪月无法代劳的事情之外,比如冷晴的吃、喝、洗浴等……其它但凡是陆雪月能代劳的事情陆雪月基本都揽下了,完全不需要冷晴操任何心。就连冷晴的衣物整理收纳、替换清洗的工作都是陆雪月一手操办的……
在冷晴看来,陆雪月简直比二十一世纪的全职保姆还要全职保姆!
因为平时冷晴的衣物都是陆雪月打理的,所以冷晴这会儿自己翻找起衣物来可就费劲了……主要是因为这天气太冷,偏偏冷晴那些厚实的冬衣也不知道被陆雪月藏哪儿去了,冷晴竟然一件都找不到……打开衣柜全是一水的轻纱襦裙……
看着衣柜里那些色彩斑斓的轻纱襦裙,冷晴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件冬衣都不给她往衣柜里放……陆雪月这是要杀她于无形啊!
而就在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纯白的棉质里衣、冷得自打哆嗦的冷晴埋头翻箱倒柜的时候,那扇紧闭的厢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咚咚咚”三声叩门声过去,随即响起的,是慕子儒那低沉中带着一股邪魅味道的嗓音:“丫头?醒了没?”
一听这声音和称呼,冷晴都不用想就知道来人绝对是慕子儒没错。
冬衣找不到,冷晴总不能一直让慕子儒在门外等着,遂,冷晴只能从衣柜里随便扯了件宽敞的曲裾襦裙先套在身上,然后关上衣柜就去给慕子儒开门了。
所以,当慕子儒看见冷晴的时候,就看见冷晴披散着三千青丝,穿着一件单薄的水绿色曲裾襦裙,不单单是襦裙穿的松松垮垮的,连腰间的系带也是系得松松垮垮的,脚上还趿着那双绣双狮滚球石榴红的绣鞋……那模样……真是要多没形象就多没形象……
一看见冷晴这幅造型,站在冷晴房门外,梳着万年不变的高马尾,穿一身深青色窄袖长袍,外罩一件深青色披风的慕子儒当场就乐了:“瞧你这袖子甩的……丫头!你这是要去唱大戏啊?”
站在房门内的冷晴闻此言,当即就摆出一张忧郁脸,连声叹气道:“别提了……小月那丫头也不知道把我的冬衣都收哪儿去放着了,我翻遍了衣柜竟然都找不到一件能保暖的衣裳!刚好你又来了……我就随手扯了件衣裳换上了。”
口中如是说着,冷晴心里则在腹诽:要是她能找到冬衣……不对……要是陆雪月在她身边,她能用这幅模样见人??就是她愿意,陆雪月都不能答应!
冷晴一边腹诽着,一边松开手中的一扇门板,同时转动脚步往一旁侧了侧身,让出了一条可以进房间的路给慕子儒。
站在房门外的慕子儒见状,到也不避讳那些所谓的男女之防,直接抬脚就跨进了冷晴的房门门槛,朝着冷晴房中摆在外室里的那张圆形茶桌走去……
这厢,站在房门口的冷晴在慕子儒一脚跨进门槛后,冷晴就再次抬手扶住那扇之前被她松开的门板,然后……冷晴果断且干脆利落地将房门紧紧地阖上了……
外面白雪皑皑,冷风嗖嗖的,她又没有冬衣,房门不关上她不得冷死……至于她房里的慕子儒……反正这是在朱梓陌府里,又是在暖香阁,就算有人看见慕子儒进了她的房间也没人会嚼舌根的……
而那厢,慕子儒进了冷晴的厢房后,也不需要冷晴招呼,慕子儒就直接在冷晴房中摆在外室里的那张圆形茶桌边坐下了。
而等到冷晴关上门了走到茶桌边坐下了,慕子儒才笑眯眯地问了一句:“冷吗?”
就坐在慕子儒左手边邻座上的冷晴闻此问,直接朝慕子儒甩过去一个白眼,语气十分不客气地反问一句:“你说呢?”这家伙就会问废话吗?
被冷晴语气不善地怼了一下,慕子儒到也不气恼,而是笑眯眯地解下了他肩头的那件深青色披风递向冷晴,同时笑眯眯地道了一句:“呐,我披风借你。”
“谢了。”冷晴面无表情又言简意赅地朝慕子儒道了句谢的同时,毫不客气地将慕子儒手中的披风接过来披在了她自己肩上。
与冷晴同坐在茶桌边的慕子儒眼见着冷晴这一番接披风、披披风的动作做得如此之行云流水,慕子儒忍不住勾唇邪笑道:“嘿!你到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啊!”不过他也的确不需要她跟他客气!她要是真跟他客气,他只怕会觉得浑身不对劲儿罢……
而这厢,慕子儒话才出口,冷晴就如此反问了慕子儒一句:“跟你讲客气?”话音一顿,但听得冷晴又浅笑着继续问了一句:“你跟我讲过客气吗?”
被冷晴一连反问两句,慕子儒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他的唇角始终噙着一抹独属于他的标志性的邪笑:“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记仇呢?”
冷晴也不接慕子儒的话,而是皮笑肉不笑地回了慕子儒一句:“多谢夸奖。”
见冷晴如此表现,慕子儒忍不住摇了摇头,笑叹道:“得!我说不过你,你赢了行吧!”能让他慕子儒心甘情愿地闭嘴的人,屈指可数……
这厢,将慕子儒的披风披在她自己肩上又系好了系带的冷晴抬起左手,以手肘撑在她身前的桌面上,手掌撑着同侧的左脸颊,歪头看着坐在她右手边的慕子儒,如是言简意赅地道:“别废话了,说吧,来找我干嘛的?”
那厢,坐在冷晴右手边的慕子儒闻言“嘿嘿”一笑,将他右手里拿着的东西往冷晴面前的桌面上一放,同时笑眯眯地道:“能干嘛啊!我就是估摸着这个时辰你也该醒了,就给你拿了点吃食来。一天没吃东西,饿了吧?”
早在慕子儒将他右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到冷晴面前的时候,冷晴就已经看见那是一只油纸包了,而且隔着油纸包,冷晴还能隐隐嗅到烤肉的香味儿……
于是,在慕子儒话毕时,冷晴十分“爷们儿”地抬起她的右手拍了拍慕子儒的左侧肩膀,甚是欣慰地道了一句:“好兄弟!”
然而,慕子儒听了冷晴这话后,却是满脸黑线地看着冷晴,翻着白眼地道:“你究竟是不是女子!”她到底是怎么做到和一个男人称兄道弟的?
那厢,正垂首打开油纸包的冷晴闻言,抬头朝慕子儒如是含笑道:“唔……大概是因为我内心里住了一个男人吧!”女人的身体汉子的心……蒙语一直是这么说她的……
如此言罢,冷晴复又低头,就看见她面前桌面上的那个打开的油纸包里包着的是一只烤的色泽金黄、油光发亮的烤鸡!
烤鸡还是温热的,又许是为了方便她食用,那只烤鸡已经被切成了一块块的鸡肉……
见状,冷晴又抬首看向慕子儒,由衷地含笑说了声:“谢谢你阿洺!”
如此言罢,冷晴就埋首大快朵颐去了……
这厢,慕子儒将右手搁到桌面上,眯眼笑看着冷晴大快朵颐,口中语气随意地说着:“那个小子……是叫龙清罢?他刚回来了。他说那个孩子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不过因为烧得太久,以后脑子可能会比正常人迟钝些,但问题应该不大。”
闻慕子儒此言,刚咬了一口鸡腿肉的冷晴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龙清和孩子人呢?”
坐在冷晴右手边的慕子儒闻言,如是答道:“龙清说,孩子他暂时留在卧佛寺山下的那个村庄里了。龙清自己来了一趟,找到我说了这些事情后就回宫去了。”
闻慕子儒此言,刚好咽下了口中的鸡腿肉的冷晴忍不住喃喃低念了一句:“回宫啊……我也该回去一趟了……”梁笙德的死……成亦影的死……两个孩子的诞生……还有在卧佛寺上的那一场夜袭……她都应该进宫去和梁儒明好好说一说……
然,慕子儒闻冷晴此言,却是笑得一派邪肆地道:“你就别想了。阿陌说了,这几天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他的关内侯府,哪儿都别想去,尤其是回宫。”
“……嗯,我知道了。”慕子儒话落后,冷晴只是沉默了短短的两秒钟,就如此点头应下了慕子儒的话。
而慕子儒见到冷晴如此淡定的反应,慕子儒到是有些惊讶了:“咦?你不生气吗?”这反应不对啊!这丫头不是应该生气,然后去找阿陌理论的吗?怎么竟如此淡定……
而这厢,面对慕子儒的惊讶,正努力和那只烤鸡作斗争的冷晴只语气颇随意地回问道:“为什么要生气??”
“你被阿陌禁足了啊!难道你不觉得气愤吗?”冷晴话音尚未落,慕子儒就语气即极快速地吐出了这两句话。
而这厢,闻慕子儒此言,冷晴不慌不忙地咽下她口中的鸡肉后才抬眼看向慕子儒……
下一瞬,就见左手搁在茶桌桌面上,右手捏着一块烤鸡肉的冷晴朝慕子儒抿唇一笑,声音低缓地道:“你说……要是让朱梓陌知道你在我这儿挑拨离间……依照朱梓陌的脾气,他能给你好果子吃吗?”
一听冷晴这话,慕子儒当即就知道,冷晴定然是在刚刚那短暂的沉默中就已经想明白朱梓陌的安排了……
思及此,原本暗戳戳地想要干坏事的慕子儒顿感无聊起来,出口的语气也带着一股百无聊赖的味道:“跟你们俩说话最没意思了,不管什么事总是一副了若指掌的模样……你们每天想那么多就不觉得累吗?”
“不累。”没有丝毫的犹豫迟疑,冷晴给出了她的回答。但其实……
呵呵……每天过度忧思……怎么可能不累!只是……慕子儒又怎么能明白,似她这种一脚踏进宫门的人,若不将后面的每一步路都考虑清楚,那就是……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