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这梁笙昊有着一张和梁笙德酷似的俊脸,但梁笙昊除了那张脸和梁笙德十分相似之外,梁笙昊的气质和梁笙德的气质却是完全相反的——
若梁笙德是位温和如玉的翩翩佳公子,那梁笙昊就是一位被冰封的冷漠王爷。
而现在,这位坐在乌篷马车里的,被冰封的冷漠王爷隔着那扇四四方方的窗格,如此声音冰冷地问站在马车外的冷晴:“听你搬出太子府了?”
“是。”没有任何隐瞒,站在马车外,仰着脖子与梁笙昊对视着的冷晴坦然地回答了。
听了冷晴如此果断的回答,坐在马车里的梁笙昊沉默地将冷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忽然用他那冷冰冰的声音吐出二问:“你这是刚出宫?没带车辇侍从吗?”
马车外,站在马车旁的冷晴十分诚实且无奈地摇头:“没有。”要是带了车辇侍从,她现在又怎会站在这儿和梁笙昊话??
而冷晴的话音落下后,坐在马车里的梁笙昊沉默地看了冷晴三秒,然后,十分突然地,梁笙昊冷冰冰地朝冷晴扔过去一句:“上车,要去哪儿,本王送你。”
于是,站在马车外,仰着脖子望着坐在马车里的梁笙昊的冷晴傻眼儿了,完全弄不明白梁笙昊这是准备唱哪出啊?并且同时冷晴还在心中扪心自问:她和梁笙昊……有熟络到可以让梁笙昊送她的地步吗?似乎……完全没有啊!
原本在此处碰上梁笙昊这位冷面王爷,且梁笙昊还主动停车与她话,就已经让冷晴觉得很玄幻了,可更加玄幻的是,梁笙昊竟然还主动提出要送冷晴一程……
梁笙昊如此举动,实在是太过令人匪夷所思,如此,也就免不得让冷晴多想了!毕竟俗话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而坐在马车里的梁笙昊许是看出了冷晴的犹豫迟疑,于是,但听得梁笙昊直接冷声甩出一句:“不愿意本王送你?”冰冷的声音中携带着些不高兴的语调。
而这厢,站在马车外的冷晴几乎是在梁笙昊冷声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就听出了梁笙昊话语间夹杂着的不高兴。于是,冷晴徒然想到了第一次她和梁笙昊见面时,梁笙昊那神一般的让人无法理解的脑回路……
冷晴心中当即打了个激灵,生怕她现在不答应梁笙昊的“无事献殷勤”,待会儿梁笙昊又给她折腾出什么事来!又出什么要纳她为妃为妾的话。
于是,在梁笙昊问完话的下一秒,站在马车外的冷晴就扯起一抹笑容,笑意妍妍地接话道:“怎么会!既然昊亲王如此了,那民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虽然冷晴真的很怀疑梁笙昊主动提出要送她一程的动机,总觉得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可是不得不,从梁萧城的朱雀门走回朱府的这段路程实在是太远了,如果冷晴就这么徒步走回去,最慢要走到半夜,最快也要走上三四个时才能回到朱府。
而冷晴今天一整天就在朱府吃了顿早饭,在固林妤那儿喝了碗银耳莲子羹,这么点儿食物,冷晴早就已经都消化干净了。这会儿冷晴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若是再让冷晴走上三四个时甚至是五六个时的路……
呵呵……冷晴觉得她晕倒在返回朱府的路上的可能性真是太高了!
于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冷晴只能退步,让梁笙昊这只“黄鼠狼”送一送了……
于是,冷晴最终还是登上了梁笙昊的马车。
梁笙昊的马车从外表上看,除了拉车的马比一般马车要多出一匹,是两匹毛黝黑亮且没有一丝杂色的良驹,外加马车车厢比一般的马车要高、大了许多,然后马车车身上嵌着昊亲王府的徽章外,怎么看都是一辆普普通通的乌篷马车。
但,真当冷晴登上了梁笙昊的马车后,冷晴才现,梁笙昊的马车当真是别有洞天——
宽敞高大的马车车厢内,车厢底板上铺着一层嫩绿色的竹席,那嫩绿的颜色单是看着,就让人有种十分凉爽的感觉。而竹席上,不但摆着坐垫,还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矮桌。矮桌也是嫩绿色的,桌面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和一只紫砂壶、几只巧玲珑的紫砂杯。
最让冷晴叹为观止的,当属车厢内的四个角皆放了一只有脸盆那么大的没有提梁的木桶,每只桶内都装了满满一桶晶莹透亮的冰块。
十月份,起来已经是秋末冬初的月份了,这个月份放在天成大6北地,早已经是秋高气爽的月份。可在这位于天成大6南地的大梁国,十月份依然带着淡淡的暑气,白日里的艳阳依然带着炙热的温度炙烤着大地。
而现在虽是夕阳西下时分,可是空气中的温度依然是带着丝丝炎热的,这一点,单从道路两旁那被晒得恹恹的树木上就可见一斑。
不过,因梁笙昊的马车里放置了四桶冰块,在高气温下,冰块消融,散出丝丝凉意,凉意弥散,无形中让这辆马车内的温度下降了不少,以至于冷晴一脚踏进梁笙昊的马车的时候,只觉得一股凉意迎面拂来,让她整个人都瞬间清爽了不少。
话那张嫩绿色的四方矮桌是摆在车厢的正中央的,四面都可以坐人。而梁笙昊是坐在矮桌的左侧的,是以,冷晴进入车厢后,就自觉地坐到了矮桌的右侧。
直到冷晴上了马车坐稳了,梁笙昊这才出声问冷晴:“去哪儿?”冷冰冰的声音,不带丝毫情感的语气,但并不让人生厌。
于是,冷晴朝梁笙昊略一颔,微笑着答了一句:“西区西街的朱府。”
于是,梁笙昊转头,隔着车厢门帘对车外的车夫吩咐道:“转道,去西区西街的朱府。”
坐在马车车辕上的中年车夫得了梁笙昊的吩咐,当即低低地应了声“是”,然后拉动手中缰绳,驱赶着拉车的两匹黑色骏马调转车头,朝着西区的方向行驶而去。
在马车行驶起来后,梁笙昊静静地坐了会儿,忽然张口问出一句:“听,老七之前向宫中请了旨,要娶你为潇亲王正妃?”
因为梁笙昊这个问题问的太过突然,冷晴免不了惊了一下,但随即,冷晴就笑呵呵地打马虎眼儿般地道:“呵呵……昊亲王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这事民女怎么不知道?”
那厢,坐在嫩绿色的四方矮桌左侧的梁笙昊冷脸斜了笑呵呵的冷晴一眼,用不带丝毫情绪的冰冷声音如是道:“前几天,老七病得要死要活的时候,本王恰好就在太子府,给老七诊治的御医里不单有太子府上
的御医,也有本王府上的御医。”
话至此,梁笙昊又冷冷地斜了冷晴一眼,用一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语调,慢悠悠地吐出一句:“你和老七之间的事情,太子大哥都和本王了。”
“呵、呵呵……”随着梁笙昊的话音落下,光线有些昏暗的车厢里,响起的是冷晴那干笑的声音。此时此刻,冷晴除了干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梁笙昊的话了。
那厢,梁笙昊慢悠悠地提起他手边那张嫩绿色的四方矮桌上搁着的那只紫砂壶,为他自己斟水的同时,语调慢悠悠地冷声着:“虽然本王自幼就不待见老七,不管老七做什么都看不顺眼,直到如今本王都不待见老七,但是……”
话至此,是梁笙昊放下那只紫砂壶,转而将他刚刚斟的那杯水端起来饮了一口后,梁笙昊才冷声吐出一句:“不得不,你这次对老七做的事情,就连本王都看不过去了。”
“昊亲王此言差矣,民女并没有对潇亲王做什么。”在短暂的一瞬沉默后,冷晴方淡淡地吐出这句话。
那厢,手执一只巧玲珑的紫砂杯的梁笙昊闻言,勾唇冷冷一笑,侧头看向冷晴,冷声问道:“是吗?那你告诉本王,前几日躺在太子府熙霜院中的床榻上,整日不是昏睡就是吐血不止的老七,是被谁折磨成那样的?”
一听梁笙昊这话,冷晴的心刹那间就揪了起来,可是面上,冷晴始终保持着平静淡然的神色,语气同样平静淡然地问着:“他……潇亲王还在吐血?”
其实冷晴很想问梁笙昊: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梁笙潇还没有好吗?那么多御医都没办法治好梁笙潇的病吗??
而那厢,对于冷晴那句语气平静淡然的询问,唇畔始终浮着那抹冷笑的梁笙昊只是冷冷地,如此反问冷晴:“你这一问是在关心老七,还是在可怜老七?”
而这厢,冷晴沉默了两秒后,才语气淡淡地道出一句:“……只是随口一问。”
冷晴的话音落下后,梁笙昊许久都没有话,于是,光线有些昏暗的车厢里一时间便陷入了一阵沉默中。
良久后,梁笙昊忽然将他手中执着的那只巧玲珑的紫砂杯放回到他手边的那张嫩绿色的四方矮桌上,而后如此冷声朝冷晴道:“本王自不爱品茶,总觉得茶汤苦涩,还不如白水的味道好。所以本王这里没有茶,只有一壶白水,你喝吗?”
冷晴虽不懂梁笙昊为什么突然出这样一番话,但既然梁笙昊问了这话,冷晴也就顺着梁笙昊的话点了点头,应了声:“喝。”
于是,下一瞬,只见面色冷然的梁笙昊取了一只巧玲珑的紫砂杯放到冷晴那边的桌沿上,转手又提起矮桌上的那只紫砂壶,亲自为冷晴斟了一杯白水。
对于梁笙昊这番举动,冷晴没有表示什么,只在梁笙昊斟完水放下他手中的紫砂壶的下一秒,默默伸手执杯,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待放下那只巧玲珑的紫砂杯后,冷晴方如是朝梁笙昊浅笑道:“白水乃万茶之源,昊亲王虽不品茶,这意境却比品茶的人更胜一筹。”
这番话,冷晴诚然是出来奉承梁笙昊的,因为对于梁笙昊这位有着神一般的让人无法理解的脑回路的亲王,冷晴一直是有些莫名的憷的。
然而,对于冷晴的奉承之言,梁笙昊只是勾唇冷冷一笑,声音冰冷地接话道:“你到是能言善辩,只可惜你这马屁拍错了地方。本王不爱品茶,只是因为老七自爱茶,而老七爱的,本王就偏不爱。”
而对于梁笙昊这近乎傲娇的回答,冷晴除了“呵呵”一笑之外,还能怎么接话?
但就在冷晴干笑完毕时,收敛了唇边冷笑的梁笙昊忽然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冷晴,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老七爱茶,本王就厌茶。老七爱礼佛,本王就从不拜佛。老七爱淡泊名利,本王就将名利紧握在手中。所有老七爱的,本王都不爱,人,也是一样的。”
“……”梁笙昊话里的深意,冷晴又怎么会听不出来?所以冷晴没办法接梁笙昊的话,只能无声地沉默。
见冷晴沉默不语,梁笙昊又自顾自地道:“无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本王告诉你,老七的性子虽然跟个软柿子一样,但老七的命硬着。当时老七一脚踏进阎王殿,所有的御医都断言老七撑不下去了的时候,却被他那个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师父生拉硬拽地救了回来。不过……”
“不过什么?”在梁笙昊忽然停住话音的下一瞬,完全没有思考,完全是下意识地,冷晴就张口追问了。
然而,此话一问出口,冷晴当时就悔得肠子都青了——不是要和梁笙潇从此划清界限的吗?不是和梁笙潇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吗?那她现在这么紧张、担心梁笙潇……算什么?!!
而那厢,梁笙昊只是冷脸看着冷晴,冷冷地着:“不过老七的师父也了,他能救老七一次,救不了老七一辈子。老七是自己没了生念不想活了,除非老七自己能看开、想开,否则用不了多久,老七还是得去陪阎王爷喝茶,谁也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