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心里很是清楚我为什么要对林萧阳避而不见吧?”轻飘飘的一句话,从冷晴口中慢悠悠地吐出。
在冷晴话落后,朱梓陌只默默地看了冷晴一眼就垂下了眼帘,沉默了。
这厢,冷晴完全没去在意朱梓陌的沉默不语,而是兀自抿唇笑语着:“林萧阳是个好孩子,但我却不是个好女人;他那一颗心太纯澈,我的心却早就被污染了。我和他,不可能。既然不可能,我就不能给他任何念想,否则害人害己。幽篁馆那次的事情,我也是没办法才让你带上他一起的,但凡可以,在他对我的心思淡去之前,我都不想见他。”
冷晴吐出最后一个字后,这间灯火通明的厢房便又安静了下来。
良久,方听得朱梓陌低声叹道:“情之一事,说不清的。我看着三师弟长大,太了解三师弟的性子了。你的避而不见,不过是加重三师弟对你的思念罢了。”
面对朱梓陌的低叹,冷晴略沉默了数秒后,终也只是低叹了一句:“也许吧……”
夜尽天明,冷晴奉旨进宫面圣的日子,转瞬即到。
为防意外,次日,也就是九月二十这日,不到卯时,当天边颜色都还黑沉沉的时候,睡得正香的冷晴就被尽职尽责的陆雪月毫不客气地从床上给扒拉了起来。
在两个小丫鬟的帮助下,陆雪月服饰着头脑昏沉得如木偶一般的冷晴穿衣洗漱、梳理妆容,前后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因为睡意未散,这一个多时辰里冷晴一直昏昏沉沉的,脑子根本就不清醒,一举一动完全都是照着陆雪月的指令来的。
从始至终,冷晴都睡眼迷蒙地任由陆雪月和那两个小丫鬟摆弄,直到陆雪月高兴地说出一句:“冷姑娘,好了。”睡眼惺忪的冷晴这才幽幽地转醒。然后……
看着前方那面有一人多高的铜镜里映照出来的那个有些模糊的人影,冷晴当时就震惊了——
天蓝色v领一字肩阔袖拖地外裳,外裳的衣襟和衣袖的边缘均有一圈深紫色镶边,整件外裳上用金线错落有致地绣着数不清的暗纹;外裳下面是一条水粉色的v领一字肩阔袖长裙,单一的水粉色,没有任何装饰点缀。
在两件重叠的v领一字肩阔袖衣裳下,一条橘黄色的裹胸微微露出了冰山一角。
而在天蓝色v领一字肩阔袖拖地外裳胸口下方的位置,系着一条一掌宽的藏红色嵌蓝宝石的宽腰带;一条纱质的浅绿色披帛轻轻松松地搭在冷晴两侧手臂的臂弯里。
视线微微往上移,只见冷晴那白皙如玉的纤长脖子上,此刻正戴着一条赤金嵌红珍珠项链,一圈个头如绿豆大小、通体浑圆的红珍珠细细密密地镶嵌在赤金链中,直看得人眼晕。项链正前方还垂坠着三条用赤金做成的花朵坠链,而每一条坠链上的赤金花朵中央,又都嵌着一颗个头如黄豆大小、通体浑圆的红珍珠。
视线直接上移到头部,只见冷晴那如墨如缎的三千青丝此刻已被盘成了一个复杂无比的发髻,发髻上簪着一套赤金头面,发梳、对钗、步摇、珠花,一应俱全。而在冷晴额头的最上方,贴着发际线的位置还垂着一条赤金嵌红珍珠眉心坠。
对于这一身装束,冷晴除了觉得她的脖子有点沉重、脑袋被那满头的钗环压得有些抬不起来外,其它的到觉得还好。至于冷晴的妆容……
薄粉略施,粉黛轻描,眉眼如画,妆容不浓不淡却又粉妆玉琢,甚是淡雅别致。
冷晴平时虽不爱化妆,但今天陆雪月为冷晴画的这副妆容胜在淡雅别致,既顺了冷晴的心意,又让冷晴不至于素面朝天,所以冷晴完全可以接受。唯独只有……
上唇整个描上红色的唇脂,下唇却只在唇瓣的中间部位描了那一点点红色唇脂的唇妆是什么鬼啊!!!
侧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陆雪月,抬手,以食指指向她自己的红唇,冷晴拧着眉地如此问:“小月,这个唇妆是什么……”鬼……
“这是点绛唇啊,是这几个月兴起的时下最盛行的唇妆呢!好看吧!”回答冷晴的,是陆雪月那笑得一派自豪的声音。
面对陆雪月那无比自豪的话语,这厢,站在那面有一人多高的铜镜前的冷晴只能干笑了两声:“呵呵……好看……”个鬼!
“咚咚咚——”三声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忽然响起,随之传进厢房中的,是林知吾那低沉的声音:“冷姑娘可整理好了?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出门了。”
厢房中,站在那面有一人多高的铜镜前的冷晴闻言一愣,脱口而出一句:“嗯?这么早就出发?我早饭还没吃啊……”
这厢,冷晴的声音才落下,那厢,林知吾那低沉的声音便又传进了厢房中:“这早饭冷姑娘是吃不成了,还请冷姑娘见谅。自古传下来的规矩,无论是上朝议事的官员还是受召入宫的人,入宫当天都不得用早饭,毕竟连皇上都是饿着的……”
“……”于是,冷晴一脸无奈地沉默了。
之后,冷晴跟着林知吾出了朱府府门,上了停在府门前的一辆乌篷马车,由林知吾亲自驾车,马车在微微泛亮的天色中朝着绉平城正中央那座最繁华的建筑群驶去……
话说大梁国皇宫——梁萧城共有东西南北四扇主宫门,分别为(东)青龙门、(南)朱雀门、(西)白虎门和(北)玄武门。
因为是主宫门,所以这四扇宫门每一扇都修建得十分磅礴大气、高大宏伟、沉重厚实,同时又坚不可摧。
东南西北四扇主宫门,每一扇宫门都是用重达数千斤的坚硬木材制造而成,所以每当宫门开启或闭合时,都会发出无比沉重的“吱呀”声。四扇主宫门的左右两旁,又分别修建了一扇角门,共八扇。
八扇角门的大小虽均只有四扇主宫门的三分之一,看起来颇为小巧玲珑的样子,但八扇角门的厚度和用料却同主宫门都是一样的。
又因为是主宫门,所以除非是遇上什么盛大的日子,比如新年、比如皇上御驾出宫、比如迎娶皇后、比如新科及第等,除非是这些特殊情况,否则(东)青龙门、(南)朱雀门、(西)白虎门和(北)玄武门轻易是不会开启的。
而平日里开启的,供人行走的都是四扇主宫门左右两旁的那两扇小巧玲珑的角门。
另外,因梁萧城东南西北四方的四扇主宫门以及主宫门左右两旁的角门各有各的用途,也并不
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进出的。
先来说这梁萧城的西城门——白虎门。
因四大神兽中,白虎位于西方,属金,色白,主攻伐。所以白虎门常年关闭甚少开启,而白虎门左右两旁的那两扇角门则多是供宫内各宫的宫女宦人以及侍卫们出行之用。
白虎门阖,则海清河晏;白虎门开,则必起战火。是为主攻伐。
再来说这梁萧城的北城门——玄武门。
四大神兽中,玄武位于北方,属水,色黑,主守护(变化)。玄武门外正对着宫外施极刑的刑台,而刑台自古便是个戾气极重的地方,且还是施极刑的刑台,非常不吉利。因此,无论何时何况,玄武门包括玄武门左右两旁的那两扇角门轻易是不会开启供人通行的。
一旦梁萧城北方的玄武门左右两旁的那两扇角门开启,多半就证明宫外的那个刑台,又有人要在其上被斩首甚至是被施以极刑了。至于主宫门玄武门,一旦开启的是正中间的玄武门,多半就证明要被推上刑台的,是大梁国的皇亲国戚……
斩杀身负罪孽之人,除国之污秽蛀虫。是为主守护(变化)。
再来说这梁萧城的东城门——青龙门。
四大神兽中,青龙位于东方,属木,色青,主生机。青龙门正对着绉平城的东区,而绉平城的东区又是绉平城中皇亲贵胄们的集中地,所以青龙门左右两旁的那两扇角门,基本上就是专供大梁国的皇亲贵胄们通行用的门了。至于正宫门青龙门,那是只有皇帝、皇后和储君才能走的。
皇亲国戚、高官大臣,国之栋梁者,可为国家繁荣加柴添火。是为主生机。
最后再来说这梁萧城的南城门——朱雀门。
四大神兽中,朱雀位于南方,属火,色赤,主繁荣(热烈)。因此,每当宫中的妃嫔出宫省亲;或是已出阁的公主入宫;或是宫中的皇帝召见什么没有官职在身的人员,都是从这朱雀门下过的。
不同的是,已出阁的公主们出入宫廷,走的是正宫门朱雀门;而妃嫔以及受皇帝召见的人出入宫廷时走的,则是朱雀门左右两旁的那两扇角门——妃嫔走左角门,受皇帝召见的人走右角门。
再强大的王朝也离不开最平凡的繁衍生息,而那些宫妃、公主们承担的,就是这份繁衍生息的责任。是为主繁荣(热烈)。
好了,咱们话说回来——
无论冷晴来自哪里,在这个异世,冷晴就是个普通百姓,身上没有一官半职,却又受圣旨召见,若要入宫,走的自然是这朱雀门的右角门。
当林知吾架着那辆乌篷马车终于从绉平城西区西街的朱府,绕到位于绉平城南区北街的朱雀门前时,先前还黑沉沉的天色已经大亮了,朝阳的光辉洒遍了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天成大陆上自古的规矩,除非是皇恩浩荡,否则任何人等均不得将车马行驶入宫中,即便是国之储君都不行。因此,将马车驱驶到了朱雀门前,在距离朱雀门尚有二十余米时,林知吾就勒停了马车。
“到了?”马车将将一停,坐在车厢里的冷晴就撩起了门帘,如此问了一句。
而那厢,林知吾早在马车停下的那一刻就已经跳下了马车,此刻,林知吾正站在马车旁朝冷晴伸出手,如是道:“到了,冷姑娘请下车罢。”
碍于她身上这身衣裳太过繁琐又宽大,冷晴的确不好自己大喇喇地跳下马车,万一被裙摆绊上一跤摔下了马车,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于是,冷晴只好递出去一只手,在林知吾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双脚踏地站稳后,冷晴便与林知吾并肩站在马车旁,抬头遥望沐浴在朝阳中的梁萧城。
毕竟也是在赤冰国皇宫里住过的人,再次见到皇宫,冷晴除了觉得梁萧城的城墙比紫帝城的城墙要高些,城门上刷的漆要红些之外,冷晴心中并无什么不一样的感觉,丝毫没有当初初见赤冰国皇宫紫帝城时的那种震撼感。
不过须臾,林知吾就张口对冷晴如是道:“冷姑娘,我们走罢。”
冷晴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迈步跟随林知吾朝着正前方那扇朱漆的宫门走去。
隔着老远冷晴和林知吾就能看见主宫门朱雀门是闭阖状态,而朱雀门左右两旁的那两扇角门则是大开着的。
因为主宫门朱雀门是阖着的,无需镇守,所以,只有左右两扇角门两旁分别驻守了两队甲士,每一队甲士都有十人,一共四队四十名甲士。
四十名甲士,每一名甲士都穿着可以反光的甲胄,头戴钢盔,脚踩铁靴,手握长矛,腰佩长刀。待走得近了,便能看见每一名甲士都大睁着双目,目视前方,且站得身姿笔直,不动如松,精神抖擞得可以感染旁人。
再走进些,林知吾和冷晴才发现在朱雀门右角门的角落里,还站着一个头戴宦人帽,身穿深蓝色宦人服,面白无须的小黄门。
那个小黄门许是眼见着林知吾和冷晴距离朱雀门的右角门也就五六米的距离了,便索性小跑几步迎上了林知吾和冷晴,笑眯眯地问冷晴:“卿可是冷氏之女冷馨?”
“正是。”回答那个小黄门的,是冷晴微微抿唇点头的应答声。
于是,那个小黄门笑的更加灿烂了:“还请姑娘随洒家来,圣上已下了朝,现正在御书房等着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