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炎子明小心翼翼地问冷晴,他日后可否喊冷晴的字为“馨儿”后,冷晴便因为当日炎子明的那些话,而一直刻意与炎子明保持了距离。炎子明也仿佛心有所感一般地,尽量与冷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即便在此期间二人偶有交谈,炎子明也是称呼的冷晴的全名,是以,这还是炎子明第一次如此喊冷晴的“字”。
因而,此刻蓦然听见炎子明于迷迷糊糊中喊她“馨儿”,冷晴下意识地背脊一僵,连带着她心中那些幽怨、愤懑,都在这一刻消散一空了——
馨儿啊……自从她的爸爸去世以后,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听见这个称呼了?
那一年,她三岁那一年,在她三岁生日的前半个月,她的生身父亲因为车祸而去世,可是……除了她,和那个抛弃小小的她而跟别的男人跑掉的所谓的妈妈,似乎她们身边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爸爸,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出的车祸……
那一年她不过三岁,那么小的年纪,本应该记不住什么事情的,而且,她以为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远,足够冲淡了一切记忆,她以为她早已经忘记了当年造成那场惨剧的原因,可是原来,她还是记得的!
她记得,那天,工作繁忙的爸爸难得放假在家,是她,是她缠着爸爸,非要爸爸带她上街去买零食和玩具。
如果那天她没有耍小孩子脾气非要爸爸出门;如果那天她没有要爸爸跑那么远地带她去买什么玩具;如果那天她没有那么巧地看见;如果那天她没有喊出那一声……
一切……或许都会不一样……
可是,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如果!!!
一直到很久以后,冷晴才发现一件事情——虽然她生在腊月,可是一般在她的生日过去之前。她的家乡,其实是很少下雪的,鹅毛大雪就更少见了。
毕竟江南之地的寒冬,本就很少下雪,即便偶尔下雪,雪势也不会太大。
可是……她的爸爸出事那天,天上飘了一整天的鹅毛大雪……
她记得。因为那天外面在下大雪,所以爸爸不愿意带她出去,怕她冻着生病。然后她就又哭又闹。非要爸爸带她出门。最后爸爸没办法,妥协了。
她记得,那时候,爸爸妥协的时候。还笑着摸着她的头。语意不详地如此对她说:“馨儿脾气这么勥,你妈妈在外面……爷爷奶奶又……如果以后真到了爸爸和妈妈……”
她记得,爸爸最后是这样说的:“馨儿肯定是不能和爸爸一起走的,以后爸爸不在馨儿身边了,馨儿可怎么办哟!”
她记得,那时候,她一边胡乱擦着因为耍性子而糊了满脸的泪水,一边抽泣着对爸爸说:“妈妈、还有爷爷奶奶怎么了?爸爸要走去哪儿?为什么会不在馨儿身边呢!爸爸不能走。爸爸要一直在馨儿身边的!”
她记得,她说完这些话后。爸爸只是笑着去她的房间,拿了一件她的羽绒服出来,并将那件厚厚的羽绒服套在了本就穿得不少的她身上。
之后,爸爸就抱着被厚重的衣服包成熊的她,打着一把大伞,一起出门去了。
她记得,爸爸先带她去了家附近的超市,让她自己挑选了好多零食,爸爸只是跟在小小的她的身后,笑着告诉她,什么样的零食是对身体无害的,她可以多拿;什么样的零食是对身体有害的,小孩子的她不能多吃,只能买一点点……
她记得,在超市的收银台结账后,爸爸用那只提着一大袋子零食的手抱着她,另一只空着的手打着伞,出了超市大门,爸爸就要带她去超市隔壁的那家小玩具行买玩具。那时候,是她不肯,非要闹着爸爸带她去他们以前常去的那家玩具旗舰店不可。
她一直都知道的,只要她哭闹,不论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爸爸都会满足她。
所以,不出意外地,向来宠溺她的爸爸,又一次妥协了。
可是当时的她怎么会知道,那……竟然是她此生最后一次向爸爸哭闹……
她记得,那时候,爸爸提着那么大一袋子零食,抱着如同小熊一样的她,踏着积雪去坐公交车,去了很远很远的他们以前常去的那家玩具旗舰店买玩具。
再后来……
她记得,她和爸爸在那家玩具旗舰店买完玩具出来的时候,外面鹅毛大的雪花依旧洋洋洒洒地飘着,于是,在玩具旗舰店门前的遮雨棚下,爸爸习惯性地弯腰,想将抱着一盒玩具的她抱起来的时候,她却在那时候看见……马路对面……她的妈妈……
那个时候,小小的,什么都不懂的她……做了什么呢?
啊……对了,那个时候,她隔着川流不息的车流,朝着她那所谓妈妈的方向,在弯腰准备抱起她的爸爸耳边,大声地喊了一声——妈妈!
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的她,是笑着喊出这两个字的啊……可是……
如果不是她那一声“妈妈”,她的爸爸,也许不会看见她那位打扮妖冶的妈妈和一个年轻俊秀的男人……姿态亲昵地互相挽着对方,共打一把伞,有说有笑地从玩具旗舰店对面的马路上走过。
如果不是她那一声“妈妈”,她的爸爸,也不会为了去质问她的妈妈,在对她说了一声“馨儿在这里乖乖等着爸爸”后,而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上横冲直撞……
她记得,那时候,什么都不懂的她,就那样心满意足地抱着怀中的那盒玩具,乖乖地站在玩具旗舰店门前的遮雨棚下等着……她的爸爸和妈妈。
可是,那时候,她等来的,却是一声足以刺破她耳膜的声音,以及周围行人不断响起的惊呼声……
她记得,等她隔着重重雪幕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即便是小小的她,也被吓住了——
原本车辆川流不息的马路上,不知何时,车辆都停止了行驶,从小车到电动车、摩托车等等,在那时候,全部像她看电视时按了暂停键一样,停止不动了。
在那一堆停止的车流中,一辆十分显眼的黑色小车,静静地停在柏油路中间。
小车车头前不远处,散乱着一堆各式各样的零食和一把大伞,再过去些,殷红色的鲜血在因为降雪而湿滑的柏油路面上缓缓晕染开,被黑色的柏油路面篡改了那殷红的颜色。和她穿着亲子羽绒服的爸爸,蜷缩在那堆血泊上,一动不动……
她记得,那时候,她看见,与她隔着一条宽马路的她的妈妈,在看见躺在血泊中的男人是她的爸爸后,她的妈妈,不仅没有上前半步,反而直接牵着她身边那个年轻男人的手,脚步极快地离开了……
她记得,她的爸爸,至死,都是望着她的妈妈离去的方向……
她记得,那之后,住在乡下的爷爷奶奶闻讯赶到市区来,二老哭着为她的爸爸办了丧礼后,和她的妈妈大吵了一架,二老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是,那时候的她一直不明白,在给她的爸爸办丧礼的期间,爷爷奶奶为什么连问她一句“爸爸是怎么出事的”都不问?!!!
再之后,她记得,她的妈妈在她三岁生日那天的早上,在打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电话后,她的妈妈以出门给她买生日蛋糕为由,将她一个年仅三岁的孩子,独自扔在了空荡荡的家里。而她那所谓的妈妈,其实是在那时候,自己携着巨额赔偿款,抛弃了她,与别的男人一起跑掉了……
她记得,那时候,她一个人在空荡得吓人的家里,守着爸爸那张苍白的遗像,从太阳初升的早上,一直等到了夕阳西下,一片漆黑的晚上。
那期间,她饿得将家里冰箱里的生黄瓜、西红柿都吃掉了,她的那位妈妈,也没有再回来……
她想,如果不是当年,住在隔壁的蒋阿姨恰巧在晚饭的点上来家里借盐,却发现大门打开后,漆黑的家中,只有她一个三岁的孩子在家,蒋阿姨觉得情况不对而报了警,或许……当年……她就该活活饿死在自己家里了吧!
她记得,当年来到家中的警察叔叔、阿姨们,在她的房间里,翻出了一封她妈妈临走前留下的信。
信上的内容大概是说她的妈妈觉得在这个家过得太苦太累,从今往后就要自己过日子去了,但妈妈给她留了一笔现金,就在她房间的抽屉里,约莫有万把块的样子,且妈妈临走前已经通知了她在乡下的爷爷奶奶来市里照顾她,以后她跟着她的爷爷奶奶生活就好……
只是,她那位自私自利到令人发指的妈妈或许怎么也没想到,她嫡亲的爷爷奶奶,自从她的爸爸丧礼结束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了!
即便当年警察叔叔、阿姨们带着她去她的爷爷奶奶的老家亲访,那二老也是找尽了各种理由避而不见。
僵持许久后,警察叔叔、阿姨们只能先带着她离开了。
而那之后所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她不知道她是该恨,还是不该恨……(未完待续。)
ps: 今天小年,祝大家小年快乐~~~之前小墨的手受伤,因为小墨开始不敢缝针,还不听医嘱,自己乱用药,结果……说多了都是泪啊!现在伤口都没长好,指关节那里有些不能正常弯曲了,拖了这么久才更文,真是对不住大家!今天的两更奉上!还在追文的各位,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