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还是找出了自己的工具书,将名副其实的淡水鱼品种指给顾青看。顺带一提,如果非要将自己比拟于淡水鱼的话,他点名了鳟鱼。
小巧活泼,爱逆流而上的捕猎者。
他自己则坐在旁边,习惯性地点燃了烟斗,任由烟草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稍微将鸟嘴面具往下拽,露出半截面容的顾青思索了下:我注意到了你这次没将烟斗拿反。
我抽运河船烟斗丝。福尔摩斯眼睛越发亮了:我就知道你不知道,你可能通过远观知道了一棵树,却无法知晓树上每一片叶子具体是怎么样的,因为你没有亲身在树木间长期钻研过你在看什么?
顾青实话实说:看你的大脑。嘛,还是算了,如果直接复制知识和经验的话,那我又何必来这里呢,不过说真的,福尔摩斯先生你有一颗迷人的大脑呢。
福尔摩斯迟疑了下才道:谢谢?
顾青:为什么还要加问号?
福尔摩斯这下有点想翻白眼了:因为你一副这颗大脑很好看,我收藏了吧的口吻啊。
顾青:哈哈。他笑得格外灿烂,在一定程度上柔化了他那看起来过于锐利的、不似真实人类能拥有的美丽了。
福尔摩斯还在意的是:不反驳吗。
顾青停了笑,认真思考了下才说道:倒也不是,我想我还不至于只和单独的一颗大脑相会,那未免太浅薄了。
我承认我浅薄至极,所以请务必不要为我展示你是如何一边烹饪皮鞋,一边钻研烟灰种类的。
顾青才不在意什么覆水难收呢,他现在可以能从各种意义上做到覆水可收哦,再说眼下主要是福尔摩斯实在是不拘小节,不将221B变得更脏乱、更令人窒息就不罢休,而哪怕顾青能不受侵扰,可光是感知到的反馈信息就让他难以忍受了。
福尔摩斯:不是你说的要实践出真知吗。
顾青翻脸比翻书还快:请不要用你浅薄的认知来衡量我的。
你单纯就是因为有洁癖吧。福尔摩斯已经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毫不客气地指出了这点后,他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转了转,冷不丁地说道:那你是要从我的大脑中搬运知识吗?
顾青不禁看向他,真心实意道:你狩猎未知的决心还真是令人惊讶啊,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反问:你真感到惊讶了吗?这个人分明很了解自己,还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了他能做到的新奇之事,那又怎么会预料不到自己会提出这样的想法。
顾青故意曲解道: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惊喜。
福尔摩斯没说什么了。
顾青将鸟嘴面具全都拽下来,顺放在胸前,看得出来他确实很期待,在动手前他有多说了句:我要再确认下,你真的要不设防地向我展露你的大脑吗?
福尔摩斯:你这次怎么没那么爽快了。
顾青眨了眨眼睛,展露了和语境不符合的俏皮:只是想得到一份免责声明罢了。
福尔摩斯:
顾青:哈哈,别紧张,大家都是第一次。
福尔摩斯:
在福尔摩斯想要反唇相讥时,顾青有了动作,他伸出手指搁在了福尔摩斯的太阳穴上,接着朝他示意抬头看。在乱中还算有序的贝克街221B二楼起居室内,有像宇宙星图一样的全脑成像显现了,荧荧的光芒还点亮了略显昏暗的起居室。
顾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谨谨有序、流畅精密的神经网络,情不自禁道:真漂亮啊。
被星光笼罩的福尔摩斯难得呆愣起来,感官都要忙不过来了。
第4章 大侦探04
顾青觉得自己有必要有来有往,便跟着呈现了自己的大脑图谱。
严格来说,只是他现在状态下的大脑图谱如果他真的将自己完整的大脑图谱展露出来,那才是要害了福尔摩斯。要知道先前福尔摩斯只是洞察到他所展露出来的部分信息,就大脑要彻底宕机了。而即便是现在状态下的大脑图谱,也不能说是不真实的,不完整的,只不过是相比之下,加了个限定条件而已。
这下子起居室越发华彩熠熠、使人惊叹了。
就像是银河落了下来,瑰丽奇幻。
而在这梦幻氛围下,又俨然是千亿神经元井然有序地运作着,仅仅是看着,都会觉得它们放电时带来的闪烁是那样的叫人挪不开眼睛,更何况是还懂得其中的运作原理呢。
对顾青而言,眼前的场景是非常迷人的,虽说不至于像老色批遇到了绝世美人一样神魂颠倒,可他的精神也是十足振奋的,足够他摒弃周围的脏乱差了。
福尔摩斯也是直勾勾地看着,比沉闷时来上一剂百分之七溶液要带劲数十倍。
顾青率先回过神来:你现在开始检索你有关烟灰的研究。
福尔摩斯?
呃。什么?烟灰是吧?我知道了。
福尔摩斯尽管没有记忆宫殿,只是当自己的大脑是小阁楼,只往里面装有用的、常用的知识,可针对如今这种情况已经足够了。他还瞪大眼睛看到了在自己检索《论各种烟灰的辨认》时,他大脑图像的变化。
顾青进行了「抓取」。
很快,全方位、立体化的片段就出现在他的记忆宫殿内。
顾青很快就将它们消化吸收了,兴致勃勃道:你现在可以考考我了。
这期间,福尔摩斯抱着自己打了个哆嗦,他能够感觉到那种难以言喻的触摸感,即便只有一瞬间,可那种颤栗感太具有冲击力了,他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还实在没忍住低吼了一声。
整个人处于又嗨又本能性紧张的状态。
再怎么说,他都是敞开了自己的大脑,任由他人窥探了,即使他本人不觉得怎么样,可那种潜意识内的紧张情绪还是少不了的,这属于身体本能。
顾青:?
福尔摩斯终于缓过劲来了,他整个人像是刚洗完了一次比平常要热一些的土耳其浴,皮肤稍微刺痛可又舒坦地靠向了沙发背,这下子他的脑袋就和顾青的手指拉开了距离,不过他的大脑全像并没有消失。
福尔摩斯:?
顾青解释了下:仪式感嘛。他又想起了福尔摩斯刚才的反应,问道:这么刺激的吗?
福尔摩斯:呃。
福尔摩斯挠了挠脸:老实说,有点刺激过头了,就像是你突然发现有一群蟑螂爬上了你的裤腿一样刺激哇!只是假设,你的反应就那么大吗?
顾青笑得可亲:为了你和你周围空间着想,还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为好。
福尔摩斯:冷静,还是说你需要来一记镇定剂。
顾青:倒也不必。
那我来一记好了。福尔摩斯摩拳擦掌起来,让我瞧瞧我的大脑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顾青提议道:难道不是该从最简单的膝跳反射开始吗?
也行。哎呦!福尔摩斯的也行还没说完呢,顾青手中的木棍就叩到了他的膝腱上,引得他小腿前踢,而这一变化自然就反射在了大脑神经元上。
看。顾青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木棍说道。
福尔摩斯:哈啊。
结果就是上瘾了,两个人变身成了科学狂人,亲身(指福尔摩斯)验证了许多项行动下大脑最细微的变化。一时间,说是二楼起居室群魔乱舞都不奇怪,至少在楼下的赫德森太太听来,楼上这次传来的动静尤为诡异,时不时叫人心惊肉跳的。
晚间,赫德森太太上楼送茶水,瞄到了一个做瘟疫医生打扮的人。那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鸟嘴面具白莹莹的,就像是真的鸟骨一样,在昏暗的灯光下愣是把赫德森太太吓了一跳。
接下来几天,赫德森太太还有见过这个像行走的乌云一般的瘟疫医生,都是在她上楼给自家房客送吃的、喝的的时候,很奇怪的是他们都没要求她多做一份。
更奇怪的是福尔摩斯虽然平时就很奇怪了,可最近他实在是过于亢奋了,就像是被关太久一朝放出来就可劲撒欢的马驹,整栋房子都不够他造作的,他非要将它弄个天翻地覆不可。偶尔在半夜,赫德森太太迷迷糊糊中还感觉到房子塌了,她知道可能是自己睡迷糊了,房子也没塌,可这种心惊肉跳的日子她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华生医生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
说华生华生到。
亲爱的华生医生眼下已经搬到了卡文迪什区,和自己的未婚妻玛丽一起同居去了,可他还是放心不下福尔摩斯,会时不时回来探望他。加上最近还出现了什么异世界来客这个身份,在一定程度上其实还比不上福尔摩斯的约会对象来得叫华生震惊。总之,华生隔了几天,就放下了手边的病人,再次来到了贝克街。
赫德森太太看到他都要哭了。
华生对此都习惯了,不用赫德森太太多说就安抚道:我懂我懂,交给我吧,赫德森太太。
华生让郝德森太太去做点福尔摩斯爱吃的,就独自上了楼,甫一进到二楼,他就忍不住战术性后仰,不对!太不对了!
这里的空气竟然十分清新。
清新到华生这个伦敦人都不太习惯。
再去看福尔摩斯,他还是正常的。这里的正常是说他一副陷入到大案中的亢奋状态,眼眶凹陷,眼睛过于有神,看起来还有种容光焕发感。
华生环顾了一周,看到好几箱不知道从哪儿搬出来的资料,一摞几乎堆到了天花板的旧报纸,一摞摞了很高却神奇地屹立不倒的书籍,他还总感觉这里被犁过一遍一样,是他的错觉吗?
午安,华生医生。
华生被吓了一跳:!顾先生?!
顾青不解:你为什么这么大声?
福尔摩斯过来嗅了嗅华生,不客气地说道:我想是他亲爱的未婚妻烘焙的松糕齁了他的嗓子吧。
在他们俩再次说出什么颠覆他认知的话前,华生先开了口:甜度适中,我和玛丽都喜欢得不得了!还有你们俩先别说话,让我来做个推理,你们俩根本就没照着我的提议去做对吧?
福尔摩斯:你的提议?哦,你是说出门去接触我们赖以生存的、于工业革命中蓬勃发展的伦敦,去呼吸它绝对和清新无缘的空气吗?他说着还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华生不解:你干嘛扯那么多形容词?
被意有所指的顾青站了起来:事实上,我正准备听从华生医生那具有建设性的意见。他还真不至于只在一个固定地点活动,虽然贝克街221B就如同福尔摩斯的宝库,里面有他这么多年下来积攒的案宗及其相关,叫人忍不住想多去探究。
福尔摩斯:那你这个心理建设可做得够久了,不过请务必让我来做导游。
顾青点了点头:我想我会愉快很多。
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华生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们俩真的才认识没几天吗?
顾青答道:是啊,不过我们已经观摩过彼此的大脑了,所以完全没问题。
福尔摩斯也这么觉得。
华生:??大脑?是他知道的那个大脑吗?观摩?怎么观摩?难道是开颅?还是说像之前那样用手穿过头盖骨?华生莫名觉得自己的脑门疼,而等他回过神来,那两人已经不见了。
华生走到窗边,看着他们俩步履欢快地走在贝克街上,福尔摩斯还在手舞足蹈,摸不着头脑的他不禁心想:这俩人真的没问题吗?
收回了目光,华生准备离开,他有随手将窗前的一沓报纸往里面收了收,最上面的一份还是几个星期前的旧报纸,头条正是布莱克伍德勋爵被送上绞刑架。
华生心头一跳,因为他想起了在那起案件背后,还牵扯到了一个连苏格兰场都不认为存在的超级罪犯:
莫里亚蒂教授。
在布莱克伍德勋爵案中,莫里亚蒂教授暗中谋取了一名涉案人员发明的无线电装置,有了它的话,就有了和未来息息相关的技术。如此一来,可以肯定莫里亚蒂教授所要图谋的绝对不简单。
而第一个意识到有那么一个超级罪犯存在的福尔摩斯,他正带着顾青离开了贝克街,转向了另一条人群更加涌动的街道,还很乐意地帮顾青介绍沿路上的建筑,比专业的导游都不差什么了,只除了
你是在故意遮挡我的视线,好让我踏入十点钟方向的那个水洼吗?顾青仍旧是全副武装,不过这次他还真是实在地踩在了黑黢黢的街道上。此前福尔摩斯观察到这点后,还给他鼓了掌,眼下这家伙还得寸进尺了起来,想来个以毒攻毒了。
顾青觉得还真得好、好、谢、谢他呢。
福尔摩斯:而你会反击,让那辆疾驰而来的麦克法兰马车制造厂制造的马车将我刮进水洼内,还会是脸先着地。
顾青轻轻翻了个白眼:你就算想分散我的注意力,也该逻辑自洽吧。他难道愿意和个泥人逛街吗。
你错了!我是在为避开你蠢蠢欲动的木棍而拖延时间以待好时机。福尔摩斯得意得很,同时还见缝插针一样,恰到时机地从两辆马车之间窜进了一条小巷内。这么一来,就脱离了顾青的攻击范围,至少在这人来人往的时候,他不会做出违反常理的事情。
两分钟后。
顾青找到了蹲在墙角的福尔摩斯:为此挨一巴掌吗?在他的逃跑路线上可正好站着一名女士呢。
福尔摩斯:你是在笑吗?
顾青:你干嘛明知故问?
福尔摩斯委委屈屈地站了起来,科姆,我的上一个拳击场手下败将真该向那名可敬的女士学学,总之,拐过这个广场,有个圣詹姆士剧院,要去听小提琴演奏吗?如果你笑够了。
顾青已经没有笑出声了:你逃跑时的气势还是非常足的,像是一只斗胜的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