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厂的老漆工柳师傅第二天就来到了二十二号机窝。
柳师傅不是军人,是部队的职工,任劳任怨,在修理厂工作了一辈子,现在已经接近退休的年龄了,大家都很尊敬他。
纵然是柳师傅有着接近三十年的工作经验,看到这一地的部附件,一时间竟然也说不出话来。
秦磊走过去,笑道:“柳师傅,没见过吧。”
柳师傅道:“是没见过,你们这个工作真是可以,我搞不明白你们晚上这些部附件都放在那里?”
王含章走了过来,道:“我们申请了一个工具箱,专门放拆下来的机件。”
“不会混了吗?”
王含章拿起了一个件,递给了柳师傅,说道:“每一个件都贴着标签呢,这要是混了,中队长能把我杀了。”
柳师傅仔细端详着王含章递过来的摇臂,打磨得非常仔细,一块漆皮都没有留,他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活干得不错,来吧,给我说说,怎么干。”
王含章拉着柳师傅,道:“来,柳师傅,抽根烟,我们慢慢说。”
秦磊道:“你小子还藏着私货呢啊,快拿出来分分。”
王含章笑道:“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众人哄抢着分了王含章一盒云烟,秦磊点了一根,说道:“怎么还带降档次的。”
王含章道:“有就不错了。”
柳师傅笑道:“你们这个机组可以,干活氛围非常好,快赶上我们年轻那个时候了。”
王含章见柳师傅有点要忆苦思甜的趋势,赶忙说道:“柳师傅,这个活是这样,我们机组的赵笑东和王磊负责打磨和喷漆。”说着指了一下这两人。
柳师傅朝着两人点了点头,打了招呼。
王含章接着说道:“就把他们分给您,您有什么事能让他们干就让他们干,千万别客气,您的工作量很大,您可得悠着点。”
柳师傅笑道:“明白了,我干了一辈子活了,心里有数。这样,这两个小伙儿主要负责给我打个下手,打磨、调漆什么的,喷漆这种活还得我自己来。”
奇怪,柳师傅一来,工作竟然出奇地顺利起来,第二周,两个主起落架舱全部拆除完毕,还顺带着把前起落架舱喷好漆的部附件装完了。
中队长任平已经来了几次了,看到焕然一新的前起落架舱,喜不自胜,进去待了半个小时,还舍不得出来。下午,就领着大队长来了,大队长一看,眼前一亮,进去又出来,出来又进去,蹲在前起落架旁上上下下看了许久,喷了新漆的起落架就跟新的没什么分别,看够了,拍着王含章的肩膀,连声说:“好,好,含章,不错,不错。”
又指着秦磊道:“秦磊,你出头的日子快到了。”
“啊。”秦磊惊道:“领导,终于要提拔我了吗?”
任海山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要是成熟一点就好了啊。”
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们好好干,等到飞机整治完了,我把师里、团里的领导都请来,给你们开庆功会。”
说完,哼着小曲,摇头晃脑地走了。
第三周刚开始,三个起落架舱全部整治完毕。
秦磊和王含章一扫往日的颓气,虽然衣衫快要接近褴褛,可还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地站在飞机机头前,王含章突然又有点心虚,问道:“秦副,你说有没有可能,拆下的机件,比如哪个导管或者作动筒口没封好,进去了杂质,影响了收放?”
秦磊道:“含章啊,你学过高等数学吗,这在数学概率论上就叫做小概率不可能事件,简称不可能。”
王含章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问道:“那下步我们干什么?是搞座舱和弹舱,还是操纵系统?”
秦磊道:“你不是有计划吗?按照计划来。”
王含章道:“别提计划了,已经改的面目全非了。我个人建议先把操纵系统查完,反正搞三个起落架舱的时候,我们已经检查完了一部分了。”
秦磊想了想,道:“这样,我领着王石头来查操纵系统剩余的部分,你领着李政和笑东先干三个座舱,这样不会窝工。”
王含章同意了,又一轮工作开始了,座舱要先拆座椅,座椅下面有弹射装置,归军械部门管理,好在军械员吕栋已经归队了,天天一瘸一拐的来工作,让秦磊好一个表扬。
到了第四周,全部工作基本结束,全体人员机身打磨。打磨起落架舱的时候,大家感觉就够大的了,可跟机身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好在人多,一人分一部分,只是砂纸就用了一箱子,用废的手套已经数不过来了。
机身打磨就用了三天,柳师傅趁他们打磨机身,这才有时间休息了几天。回来的时候,看着飞机禁不住笑了起来。
秦磊道:“柳师傅,都说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我看现在的二十二号飞机就不如鸡。”
柳师傅道:“不要这么说我们的飞机,等我喷上漆你们再看吧。”
王含章道:“柳师傅,这个工作量太大了,您教教我们,我们一起来吧。”
柳师傅摆手,道:“这个活你们可是干不了,这个活看着简单,做起来难,一旦喷不好,又没法返工,我这几天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有一天也就喷完了,你们休息一天吧。”
柳师傅穿了两套作训服,戴着帽子和口罩,踩着梯子上了飞机,开始慢慢地喷漆。机组的人都被他赶得很远。
王含章和秦磊在远处看着柳师傅一个人在飞机上爬上爬下。
王含章知道就是自己这么爬上一天,晚上也累得不行,何况一个快六十岁的老人。
柳师傅个子不高,头发已经发白了,常年跟油漆打交道,据说已经有很多慢性病,而且明年就要退休了,可就是这样走到街上毫不起眼的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王含章从他身上看到了老一辈机务工作者的操守和奉献,这让王含章很感动。
到了晚上,油漆全部喷完,柳师傅已经站不住了,坐在那喘着气,说道:“这下就剩下标志和机号了,标志你们自己来,机号到时候机身油漆干了,我来。”
王含章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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