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霄传 第327章 一百六十二 仙路难

遗迹内，几名一直小心翼翼防备封霄云的长老和宗长见他离开，不约而同长处一口气，急忙飞扑神殿各处，赶去支援自己麾下子弟的战斗。

封霄云从遗迹出来之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飞至空中，通过高空俯瞰，大致确定自己所在的方位，并在心中默记下第三座遗迹所在的位置。

吕纯罡跟着走出遗迹，脸上有些不舍。

遗迹中有许多宝物，吕纯罡虽然一件未取，但说实话他内心是激烈挣扎过的，最后想起自己在向封城主学习，只好忍痛学封霄云空手离开遗迹。

直到走出去很远，吕纯罡还不时回望遗迹所在的方向，一脸的不舍。吕纯罡身为大族吕氏的宗孙，自然能接触一些族内别的子弟无法看到的消息，他也知道如今修真界已经陷入大乱，各地仙门纷纷割据自立，天下又渐渐进入一个没有王法的时期。

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吕家几位宗长无不跃跃欲试，想要尝试将吕家从大族转为雄霸一方的大仙门。

震旦大陆有许多仙门，正是从地方豪族一步步蜕变而来，最典型的就是玄应门。玄应门，原本就是司马氏。震旦大陆一些活了数千年的老仙，至今依然清楚记得司马氏是如何一步步变成今天的玄应门，当了五百年天下第一仙门。

天渐渐黑了，吕纯罡不得不收起心中对那座遗迹的依依不舍和对建功立业的渴望，按照封霄云的吩咐，老老实实去四周捡些干柴枯草，点一堆篝火。

月明星稀，这个夜晚异常晴朗。

封霄云伸手将一根干柴扔进火堆，突然低声道：“求道者多如牛毛，得道者凤毛麟角，为何？”

吕纯罡愣了一下，猛地发现封城主这是在考校自己，连忙答道：“夫大道漫漫，仙踪难觅。天之道……内直者，与天为徒。与天为徒者……天地之大，其化均也……”吕纯罡出身大族，自幼受到良好教导，修仙典籍无一不通，腹中藏书过万，听到封霄云考校，他不假思索张口就来，背出一大段经典，试图回答封霄云所问。

然而封霄云似是没什么耐心，不等吕纯罡洋洋洒洒回答完毕，就粗暴地打断道：“停！”

吕纯罡顿时愣住，心中不由怒起，为封霄云的粗鲁所恼，待要发作，却想起自己仍在求学，心中愤愤道：“且看汝有何言？若不如我，趁早作罢。”于是拱手道：“不知封城主有何言教？”

封霄云摇摇头，“吾读书不求甚解，言阔不及你。”封霄云这话说的很实在，我读书虽多但都是草草看过，不能像你一样张嘴就是仙家名言。

吕纯罡强忍心中恼怒，又请教道：“但请城主试言之。”

“吾不知书，但知事，不妨言与汝听。汝姑妄听之，吾姑妄言之。”封霄云道：“天下修仙者若海之沙，难以尽数，此言当否？”

吕纯罡道：“如实！”

“天下成仙者千年间若一若二，数之寥寥，皆记录在册，厚不过一寸，此言当否？”封霄云又道。

震旦大陆有一本《真仙实录》，乃是采集历代修仙得道的大仙家姓名事迹编撰而成。其中事迹虽然年代久远多不可考，但姓名却做不得假。书中一位姓名就是一位仙家，曾有人不得道妄图将自己名列其中，为天雷击毙当场。

吕纯罡答道：“如实！”

“既如此，今天下大乱，凡有能者无不跃跃欲动，意图成就一番霸业，然后纠集天下之资，为自己铺就一条通天大道，是否？”封霄云又问。

吕纯罡被封霄云一语说中心事，也不脸红，昂然道：“是！大丈夫在世，若不成就一番伟业，岂不空活一场？”

“哈哈……吾来问汝，凡霸业成就者，可有登临仙途之先例？”封霄云笑着发问。

这一问，把吕纯罡问得登时愣在当场，好半天答不上来。

“我待汝是真心求仙，原来亦是随波逐流一凡夫。下劣凡夫只求小富安稳度日，汝自比大丈夫，所图亦不过是天下霸业。与下劣凡夫较，不过志大万倍尔。汝嘴上求仙，心中所求仍不过这滚滚红尘名位权力，此实名实不符尔！去罢，仙路漫漫，我以此语为君送行，未知可否？”封霄云说到最后，故意言辞戏谑。

吕纯罡长久以来自命仙人，志在登临金仙大道，今日心中真实所想忽然被人一语道破，不由汗流浃背，久久不能发一言。

这一刻，吕纯罡心中所藏的上万道藏，往日里张口即来的仙道真理，全都成了没用的一纸空文，他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满腹才学，一身本领，尽是无用。

吕纯罡知道，自己一生已为封霄云所看破，将来满大不过是一方霸主或者再次一统天下的真仙，然后就此直到寿命终了，化作尘土，最终下场与无数凡夫几无区别，与那些曾经一统震旦大陆的前辈大仙没什么不同。

这一夜，吕纯罡如枯木死灰，一夜未动。

天亮时分，封霄云带着冯倚山启程向东南方向走去，也不理会吕纯罡，只把他扔在原地。走了一天一夜，封霄云仍未停歇，继续向东南方向走。冯倚山紧跟在后，既不发问也不喊累，只管闷头跟着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隔天一早，天边突然爆发一阵强光，接着就传来法宝爆炸的巨大声响。

冯倚山忍不住抬头张望。

似乎是两派真人在彼此乱斗，由于距离太远，冯倚山难以判断事情的起因。封霄云扫了一眼远处发生的事情，迈步向着事发地点走去。

天空中电闪雷鸣，刀光剑影，地面上一群懵懵懂懂的孩子正吓得哆嗦着互相靠在一起。

看来这又是一起因争夺孩童引发的真人斗殴。这种事情最近比较常见，冯倚山以为封霄云想要插手其中。

封霄云走上近前，轻声安抚十几名孩子一番，然后取出一些美味的点心，发给孩子们。小孩有了好吃的，慢慢安静下来，变得不再害怕。

安抚下这些孩子之后，封霄云就不再管其他，更无插手天空中真人们争斗的意思，继续向着东南行走。

又走了大约半天时间，冯倚山看到不远处有个落单的孩童，正一步一步缓缓走着。这孩子不知跟了多久，幼小的身体大概是有些撑不住了，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冯倚山打量一番这孩童行走的方向，判断出小孩在遥遥跟着前面那群被真人们选中的孩子。

等孩童走近，冯倚山细打量这孩子，心里就明白了。

这孩童分明是个小乞丐，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头发很长因为太脏而打着绺子。这孩童天生残疾，有一只手臂不知是何缘故断掉了。

这样的孩童，当然不可能被真人选中。

看到这小孩，冯倚山想起自己在街上流浪乞讨时的日子，动了恻隐之心，向着小孩走了过去。

手臂被人拽住，冯倚山一转头，看到封大哥正拦着自己。

“封大哥，我……”冯倚山张口欲言。

摇摇头，封霄云将冯倚山的话全部堵住，示意他不要插手。

冯倚山心有不忍地看一眼那个倔强的小乞丐，叹口气低下头。

封霄云非但不帮助那个小乞丐，反而抄起手站住，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小乞丐紧紧抿起嘴唇，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着，他的每一步虽然小，虽然走的艰难，却始终在向着前面远处那些被选中的孩子走去。

天上真人们之间的争斗仍未结束，地面上的孩子们彼此围拢在一起，惊恐地看着。

一整天不吃不喝，走了一整天。

一步一步，小乞丐终于走到了那群孩子附近。他停住脚步，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向着那群孩子走去。

“你滚开！神仙没有选中你！”一名较高的孩子立即注意到这个试图靠近的小乞丐，高声叫嚷起来。

有的孩子听到叫嚷声，随之注意到小乞丐。

“神仙没有选你！”

“走开，你这个小残废！”

孩子们开始叫嚷起来，一些年龄较小的孩子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冷漠地盯着小乞丐。

小乞丐似乎被吓着了，停下脚步，不敢再靠近。然而仅仅过了片刻，他咬咬牙，又鼓起勇气又向着那群孩童走了几步。

“走开！”几名比较强壮的孩童注意到小乞丐想要走进自己这边，纷纷提高声音驱赶他。

小乞丐这次似乎铁了心，不论那些孩童怎么骂，一步一步继续靠近他们。

“走开！我让你走开，听见没有！”一名最高壮的男孩似乎被激怒了，一步走出群体外，伸手指着小乞丐大声呵斥。

小乞丐似乎有些害怕，放慢了脚步，却没有停下，仍在慢慢靠近。出于某种原因，他非常想走近这群孩子之间。

“滚开！”最高壮的那名男孩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去一把将小乞丐推倒。

小乞丐跌倒在地，没哭也没叫疼，可能是他摔得太多，已经习惯了。只把嘴唇抿得更紧，小乞丐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惜只有一只胳膊，身体平衡不太好，努力了几次，仍未能站起来。又或者是因为他一路跟着，几天没有吃喝，身体已经极度虚弱。

这时，天上的胜负终于分出来了。那些前来抢掠孩童的真人似乎被打退，负责遴选孩童做入门弟子的这些真人徐徐从天上落下。

他们来自正气盟排名第七的仙门大派：不归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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