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年度实弹射击回来后,接下来便是选取士官、年终总结和老兵退伍工作了。
团后勤处给一连配了个叫陈飞敏的司务长,而干了一年多代理司务长的张明昌,则是回到了他熟悉的驾驶班。
十月二十五那天是星期五,按照计划安排,下午两点,连队将召开了“党员民主生活会”。
像这种每周都召开的例会,以前梁荆宜多是应付了事,但现在不一样了,自我感觉军旅生涯已正式进入“倒计时阶段”,会是开一个,也就少一个了。
所以,他倒还重视起来了,甚至在会上的发言,他都提前打了草稿。
“党员民主生活会”准时两点在三楼会议室召开,营教导员张贵功列席会议,并发表了重要讲话。
他的那番讲话,可以说是让梁荆宜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说,虽然党员的身份特殊,但党员也是正常人,面对留队和退伍这两个敏感问题,连队干部和支委一班人不能一味地强调牺牲和奉献,而不顾战士党员的真实想法。“强扭的瓜不甜”,留队和退伍,必须根据战士党员的现实情况,以科学的发展观结合连队建设的需要,进行全面且系统的综合考量。
教导员讲话传递的意图很明确:那就是不能连队干部和支委一班人说让谁留下,谁就得必须留下,选择留队或者退伍的主动权,必须由战士自己来掌握。
经过个人申请、民主评议和支委会讨论,今年榴炮一连留队转士官的人员名单,已经基本确定下来了。
炮四班的五只老鸟,那是退的一个不剩;去年炮一班的几杆老枪,除了柴军晓外,也是尽数退得个干干净净。
梁荆宜自然是心情大好,这么一来,他便可以尽情享受属于自己最后的“军旅时光”了。
他问班里人,想不想去登顶“老虎山”,体验一把“一览众山小”的快感,顺便瞅瞅山顶的那颗大柿子树?
可那些老鸟们都说懒得爬。
我考,这就没办法了。
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话,他是打死也不会去爬高达八百米的“老虎山”的。
毕竟爬山那种“体力活”,除了必要的体能支撑外,还需要一个热闹的氛围。
去年在炮一班时,如果不是李龙德和张亮明两个鸟毛“拉胯”,也许那年登顶的愿望就实现了。
当时他还跟班副叶才智夸下海口说“你没实现的梦想,来年我们帮你实现”。
结果呢,他被现实“啪啪啪”地打脸了。
他的这个登顶的梦想,貌似只能留给下一代了。
这说明有些事啊,你一旦错过,便可能是永远。而有些人呢,你不懂得把握,便可能是再也不见。
收到老班长宗儒麟从羊城体育学院写来的信,是在十一月三日。
小梁:
你好!
好久没有联系了,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啊?
快要退伍了,是不是想法很多呢?
其实呀,也没必要想那么多,该走就走,该留就留,不要太纠结,免得自己难受。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你真的不想呆在部队,那就有必要去“活动活动”,或者是找找熟人、托托关系,免得快要成定局的时候再去折腾,那就会比较麻烦了。
你可要自力更生哟,现在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真的很惭愧。
如果我在连队的话,那还好说一点,最起码我在团里还认识几个人。
但是我过来读书后,也没有跟他们联系过了。
事先声明:不是我宗儒麟忘本,而是团里的总机不给转,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我也懒得去忙活了。
再说了,我们这里用电话又不是很方便,想想也就算了。
我现在还是老样子,整天计算着离校的日子还剩多少天?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像一九九九年连队的四班长任斌卫和班副金超先啊?
那年他俩也是天天叫嚷着“距离退伍回家还剩多少天”。
有时候真的好烦。
因为我不准备回老单位了,我打算找关系,转回老家ZJ那边的部队去。
但是现在事情的进展,还没有一点眉目,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如果回老单位的话,我想呆不了多久,我就会申请转业的。
我的身体垮了,是真的垮了。
你想象不到也体会不了,到了阴雨天,我身体里的那种钻心刺骨的痛。
你知道我这个人性格特别好强,我不想到时候拖连队的后腿,或者是被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不如不回老单位,或者是申请早点转业算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变得你都觉得快不认得我了。
没办法啊,小梁。
人啊,要懂得屈服于现实。
你厉害又怎样,你能保持一直厉害下去吗?
算了,不谈这些事了。
上个月,学校派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出去带大学生军训,虽然说过程很累,但日子过得特充实,也很开心。
因为整天和那些比我们年轻又活泼的学生呆在一起,自己也感觉好像年轻了几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在充实和开心之余,也留下了一点点“遗憾”。
由于惧怕学校的规定,我没把握住机会,要不然,现在你就有个比较名正言顺的嫂子了。
可惜啊可惜,一把没抓住,好姻缘就这么随风飘走了。
真的是应验了那句老古话“拥有时不懂得珍惜,失去后方才感到可惜”。
也许,这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吧!
有些前尘往事、有些逝去感情、有些悲喜过往,它只能留着脑海里,供自己细细品嚼和慢慢追忆。
好了,集合时间快到了,有空了咱俩再聊吧!
祝你一切如意,别忘了,代我向其他的兄弟们问好!
我的宿舍电话:020——6131XXXX
你有急事可打这个电话:0XXXX
战友宗儒麟
二零零二年十月十一日
在回信中,梁荆宜对老班长的关心,表达了自己深深地感谢。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五年前不是跟了班长宗儒麟,他在连队里也不会蜕变成蝶。
即便这只蝴蝶的后天发育会略显猥锁,但好歹也是挥挥翅膀,飞出去了一程。
刘新昊的来信,是十一月五日收到的。
那天正好是梁荆宜二十二岁的生日。
在生日当天的中午,他还接到娇妹从穿心店老家打来的电话,晚上则是母亲和余舒雅的电话祝福。
刘新昊的信是这么写的。
阿梁:
你好!
提笔首先请你原谅,来信早已收到。
一直等到今天休息了,才给兄弟回信,望谅解。
看了你的来信,我也陷入到对往事的深深回忆当中。
我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也许是我这个人比较怀旧吧!
可能有些事情,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尽管我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
也许正如你在信中所说的“兄弟情深”,我们俩兄弟都是比较看重感情的人吧!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我退伍已经整整两年了,来深圳打工让口袋里有了一点小积蓄,同时人的个性呢,也比以前有了一定的改善。
但我总感觉像这么干下去,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更没有多大的发展前途,而且我也厌倦了这种越干越没劲的工作。
先前若不是升了职、涨了工资,可能我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但有时候真的很无奈,现实跟自己的想法相差太远了。
我想,你到时候也会感受到的。
眼下只有摆正自己的心态,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做好眼前的事了。
这让我想起卡耐基所说的一句名言:人有时最重要的,不是去看远方模糊的东西,而是去做手边上,最清楚的事情。
希望这老头子所说的没错吧!
阿梁,可能这封信到达连队的时候,你的人说不定还在外面执行所谓的“应急任务”呢!
但我相信,你狗日的一定会在退伍之前见到它的。
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用“XX省XX市7XX3X部队61分队”的地址写信了。
哎,我有一肚子的话,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但不管你到了哪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兄弟、好战友,我也因为能有你这么一个知己,而常常感到骄傲。
因为在我的眼里,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虽然你在信中提起,你的第五年较之以前有所改变,但我想兄弟之所以有所改变,肯定也是情非得已吧!
我相信你的改变和选择都是正确的,也是明智的,我相信你回到地方后的发展势头,一定是锐不可挡的。
兄弟等着你的好消息!
相信五年的军旅生涯,锻造出来的一定是一块精钢。
相比之下,兄弟真的火候不够,自叹不如啊!
但也能切身感受到经过几年部队的历练,对自己以后的成长所带来的帮助。
尤其是当我遇到大的困难时,只要想起以前度过的那段艰难岁月,想起并肩战斗过的好兄弟,眼前的一切困难,我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你每一次的来信,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鼓舞,也算是对我的一种鞭策。
上次你在信中说,打篮球把手指给搞伤了,现在怎么样了?
不是我说你呀,都特么快要滚蛋的人了,凡事一定要多加小心,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也算是给老爸老妈和女朋友一个好的交待吧!
耳朵的问题,回家了好好调养调养,相信我,你一定会没事的。
从现在开始,要学会好好保养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也好去见你朝思暮想的余舒雅嘛!
好了,就写到这里吧!
代我向以前认识的兄弟们问好!
也祝你和你的战友们在返乡的路上一路顺风。
最后,我真心地祝愿兄弟返乡后,个个都能取得爱情和事业的“双丰收”,早日实现心中的理想和宏伟蓝图。
祝你:一路顺风,早传捷报!
战友:刘新昊
二零零二年十月二十五日晚十一点三十五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看完这封信,他没有立即回信,而是选择在下午搞完生产后,打了个电话给刘新昊。
快两年时间没听到彼此的声音了,心中甚是想念啊!
十一月十日吃过中饭,梁荆宜收到一个包裹,这是班副叶才智从广东顺德邮寄过来的,包裹很大,掂在手里感觉重达十多斤。
炮四班宿舍。
打开包裹,一封信掉到了地上。
班长:
你好!
收到你的来信已经好几天了,但一直都没有时间回信。
这段时间家里又发生了一些事,搞得我是焦头烂额的。
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你们就会和我去年一样,带着眼泪就上车了,你们的心情怎么样啊?是否激动不已?
不过,也应该珍惜这段值得用一生来回忆的日子。
这一辈子当兵的时间,就只有这么些天了。
反正我很怀念去年这个时候,那种要离开时,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心情。
我都可以想象得到,你们现在的心情和坐上火车回家后的情景了。
一转眼一年过去了,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是否还和以前在炮一班时一样,天天晚上打电话搞宵夜和水饺吃?仲有无去老虎山脚下的那间小店,搞点花生米和啤酒试下口感?
对了,马路那边的阿枝还是那么漂亮吗?还有以前战炮训练场那个老游店的姑娘,你们抽空去看过她没有?
虽然我现在离得远,但是在梦里,我还是会经常梦到她们的。
我这次寄了一些吃的和六套衣服过来。
六套衣服原炮一班的兄弟们都有份,至于合不合身,就由你去给他们调配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如果收到了,就打个电话给我。
也可以打厂里的电话,你就直接说找我,电话号码是0765——888XXXX。
好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干,有时间再说吧!
代我问候炮一班的其他几个鸟人,说我想他们了。
也祝你们在退伍回家的路上:一路平安。
战友:叶才智
二零零二年十一月三日
“董富贵......”梁荆宜朝篮球场连喊了两嗓子,可是噪音太大,人家根本就听不到。
这段时间连队很多人打篮球入了魔,他们是饭前也打,饭后也打,连午休时间也特么抱着个篮球在打,董富贵就是其中的一员。
“班长我去叫。”王泗盼冲了出去。
很快,额头上突突冒汗的董富贵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
梁荆宜跟他说,班副叶才智寄了一些吃的和衣服过来,你马上去把去年炮一班的四个兄弟们喊到这里来。
这六套衣服的品种比较多,有夹克、有牛仔服、有针织衫和毛衣,并且细心的叶才智还在衣服的标牌上写了名字。
等原炮一班的老鸟们到齐后,梁荆宜按衣服标牌上写的名字,逐一进行发放。
邮寄过来的零食,他也是按以前的“老规矩”平均分配。
至于衣服的大小嘛,件件都还算合身,毕竟兄弟们住在一起这么久了,叶才智心里有数。
梁荆宜是一件灰色的夹克、董富贵是一套草绿色的牛仔服、李龙德是一件深褐色的毛衣......
望着眼前这些人的欢乐样,炮四班的几个人眼里,那是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走,我们去给班副打个电话表示感谢。”梁荆宜一挥手,五个人立马响应。
打完电话,梁荆宜提醒他们注意的是,便装必须第一时间拿到储藏室放起来。
虽然临近老兵退伍了,连队在日常管理上,稍微放松了一些,但团保卫部门对违禁物品的检查可一点也不含糊。
所以,对个人拥有便装这事,万万大意不得。
喜欢战炮岁月请大家收藏:(wuxia.one)战炮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