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荆宜拿了二十块,付了烟钱,剩下的钱买了两瓶矿泉水,他俩又站着和看店的嫂子闲扯着两分钟,直到VCD里播放的音乐一曲唱罢,他俩才顺着原路往回走。
在路上,宗儒麟默默地点上一支“芙蓉后”,紧接着大力地猛抽几口。
走在后面的梁荆宜心想:老班长肯定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果然,走了不到三十米的距离,宗儒麟停下脚步,陷入了良久地沉思。
在烟土快要烧到过滤嘴时,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小梁啊,不是‘芙蓉后’的味道好,而是买一包‘七匹狼’,根本配不上刚刚我俩听到的那首歌。如果条件允许,我都准备拿一包‘软中华’了。”
软装中华的烟,标价四十五块。梁荆宜的眼睛可不瞎,听到人家想抽“中华”,他不由地拿手护住了口袋。
这特么的谁吃得消,抽一包烟抵得上自个大半月的零花钱了。你这么个高消费可要不得,像这么浪费下去,这个月的后半程,我还能愉快地吃上一根一块五的雪糕吗?
他这个人啦,还是“小农意识”太强了。
说穿了,家庭条件和所受到的教育,决定了他性格的一部分,要是宗儒麟要他买包“中华”,即便是他咬牙忍痛狠心买了,可心里肯定还是会责怪和数落人家不知道节俭。
小店放的音乐,那是一首由卓依婷和林正烨男女对唱的闽南歌曲“爱情一阵风”,虽然梁荆宜不会说闽南语,但这首歌他在营区听炮库上架着的大喇叭,平时放得多了,自个也能随着音乐的节拍,哼唱那么几小段。
至于对歌词的大意嘛,他也能说上那么一点。
“小时候听歌,听的是旋律;少年时听歌,听的是歌词;成年时听歌,听的是故事;可刚才听歌,听得是......我自己。”重新点上一支烟的宗儒麟继续感慨道,“人生未到而立年,而今却是不惑心。初听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青春易逝,容颜易老,醉酒当歌,人生几何啊!”
“还是忘不了你的初恋情人?你上次不是给我看了家里人给你重新介绍的女朋友的相片嘛!再说了,马上就要升级成军官了,还何患无妻呀!”梁荆宜这个“大马哈”还不知道宗儒麟给他看过相片的那个女孩子,已经另投到他人的怀抱了。
“哎呀,你不懂,我不怪你,好好珍惜和守护着你的余舒雅吧!因为你从来就没有经历过那种深爱过之后,又痛彻心扉的感觉。爱情这东西啊,不管它来得早或是来得晚,始于颜值,陷于才华,痴于**,迷于声音,最后,折于物质,败于现实......”
“话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好吧!虽然我没有痛彻心扉,但我也曾经怦然心动过。对了,你什么时候生出的那出多感悟?”令梁荆宜始料未及的是,一包十八块的“芙蓉后”外加一首“爱情一阵风”的老掉牙情歌,居然让外表看起来粗鲁野蛮的老班长,有感而发道出如此一大堆带有悲**彩的人生感悟来。
这特么还是那个印象中脾气火爆,对犯错的木呷古日施以王八拳和无形脚后,再来慢慢讲道理的宗儒麟吗?
“我时常在想,事到如今,我心里放不下的到底是她这个人,还是她当初给过我的那种感觉,又或者是她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我最爱的时光里......”
宗儒麟今天这是中了“芙蓉后”的烟毒,抑或是听了那首老歌后,一时间情难自禁,梁荆宜不得而知。但他所表现出来的这种精神状态,梁荆宜相信与其所期望的提干或是保送军校,不无关系。
“人间非净土,各有各的苦。同是红尘悲伤客,莫笑谁是可怜人。”为了证明自己肚子里的墨汁,也不是个摆设,梁荆宜也搜肠刮肚临时拼凑了那么四句五言和七言混搭的“打油诗”,见宗儒麟听了沉默不语,他又接着来了两句在书本上看到的,“早知情深缘浅,何必一往情深!”
“我也对不起你啊!”宗儒麟把感慨的方向,从恋人转移到了徒弟身上。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梁荆宜认为他是在说“胡话”,说那种让旁人听起来显得“言不由衷的胡话”。
“在新兵二班的时候,我对你下手那么狠;下了老兵连,我又对你那么严厉和苛刻,你跟着我几乎就没有过上一天的舒服日子。”
“舒服日子你不是跟我说过的,那都是留给死人的嘛!”
“呵呵,你能这么说,我感到很欣慰。你知道吗,我在书上看到这么一段话。”
望着借停顿间隙,赶紧抽上两口烟的宗儒麟,梁荆宜问:“该不会又是什么情呀爱的吧?”
宗儒麟长叹一口气:“所谓的‘师徒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在短短的几个月或是几年的交集中,不断目送着彼此的背影,在视线里渐行渐远。”
说者声音哽咽,真情流露。
听者眼圈泛红,差点泪洒现场。
“我们回去吧,出来都这么久了,万一他们找不到人,岂不是很麻烦。”担心俩人再这么投入感情地深入“交流”下去,搞不好会抱着头痛哭一场,于是,梁荆宜轻轻推了一把,正仰头朝黑漆漆的夜空,吐着寂寞烟圈的宗儒麟......
通信团一营大门口。
宗儒麟给站岗的哨兵递了一支烟,三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尬聊着。
“跑哪里去了,找你俩好久了,营长让你俩快点到食堂把连长弄回来。”营直过来保障集训的驾驶员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
瞧他那个着急的样子,八成是从拖拉机的牌桌上刚下来。因为眼尖的梁荆宜看到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把没出完的扑克牌。
这些负责车辆保障的驾驶员整天无所事事,有空了就聚在一起打几圈拖拉机,他们才是这次集训中过得最惬意的群体,用“神仙日子”来形容他们的生活,那是一点也不过份。
既然连长有事,肯定是要施以援手的。
“特么的,程成洋呢!这狗日的刚开始叫他来集训,他还不想来。结果来了之后,却经常玩得没个影。”宗儒麟边走边骂。
他和程成洋是同年兵,所以嘴里骂骂咧咧的,即便是被当事人听到也没事。换作是梁荆宜肯定是没有这个量,毕竟人家程成洋比他多当两年兵,必要的尊重还是要的。
食堂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可连长姜子军孤零零地趴在靠窗的一张饭桌上呼呼大睡。
这是喝多了上头的节奏,要不然在这种场合下,他也不会甘心当“逃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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