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会馆里。
林延潮与林世璧相对而坐,二人面前各摆着一条横案,横案上放着十几卷书。
林延潮喝了一口香茗,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而林世璧则是不时用折扇,敲着额头。
林世璧与林延潮二人正相互考难对方经义。
明显看来林世璧已是处在下风。
这一道题目考倒了林世璧,还是在他最擅长的本经礼记上。
林世璧不由腹诽,心道林延潮在书经上碾压他也就算了,居然礼记上自己也输了,哼,不就是过目不忘的才能吗?如果我有,我也行。
就在林世璧磨磨蹭蹭不愿认输时。
“会元郎,首辅张相爷下帖子来请你了。”外面掌柜地激动的声音传进屋里。
林延潮微微一愣心道,张相爷?张居正?他居然会下帖请我,没这道理?我还想主动找上门去呢。
林延潮起身道:“天瑞兄少陪了。”
林世璧巴不得林延潮走了,淡淡道:“算你这次侥幸了,下次我们再分胜负。且容在下沐浴更衣,若是不如此,且失了恭敬。”
张府的下人听了更是不快道:“不必了吧,相爷不会拘此小礼的。”
林延潮正色道:“相爷乃当朝宰辅,若不沐浴更衣,岂非显得我不恭。在下饱读圣贤书,岂可被人笑话不知礼。”
那下人听了道:“既是林会元如此坚持,那好吧。请林会元快一些,切莫让相爷等候,否则你我都担待不起。”
林延潮笑着道:“这请你放心。”
说完林延潮从袖子里掏了一锭银子搁入那下人的手心。
那下人脸色好了很多道:“既是如此,我就在外面等着就是,林会元快些。”
“有劳了。”
林延潮笑着道,然后转身走回屋。
林世璧在堂后听了许久,见林延潮返身,在旁嘲讽道:“恭喜,贺喜,张江陵请你去相府一趟,必是要提携你了。以你的才华必得张江陵的赏识,飞黄腾达时不要忘了提携我一把。你还不赶快去,回来作什么?”
“没听见吗?沐浴更衣!”
林世璧道:“你别乱来,搞什么贵客必后至,小心弄巧成拙。”
林延潮没有理会林世璧。林延潮叫来陈济川和展明,一并回到屋里。
展明问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先把门关紧。”
展明依言关了门,林延潮将请帖放在桌案上道:“诸位,这请帖是假的!”
“什么?”三人都是惊讶不已。
林世璧从桌案上拿起请帖,仔细看了一遍道:“怎么会是假的?我曾见过张府的请帖,与这如出一辙,何况这十几个字,乃工工整整的翰林体,我从小见惯了,必出自张居正之手。”
林延潮微微一笑道:“天瑞兄,真许久不读书啊!”
林世璧皱眉道:“你这话何意?”
林延潮指着请帖道:“更不成愁,何曾是醉,豆花雨后轻阴,这诗天瑞兄可是忘了啊。古称农时八月,所下之雨为豆花雨。但你看这请帖第一句,豆花雨歇,午后正宜挥麈之谭。这不是将眼下的三月弄成了八月吗?”
林世璧听了林延潮这么说,仔细一看,恍然道:“不错,不经你这么说,我竟没有察觉。”
陈济川一旁问道:“会不会是张府的人搞错了?”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我初时也以为是张相让手下人代笔,但我方才问了那下人,他亲口答说都是由张相亲笔写的。旁人可以出错,但张相乃翰林出身,岂会连豆花雨是八月时下的都不知道。”
“这请帖或许真是出自相府,但是张相爷拿来请别人的。眼下却被有心人拿来,他不知豆花雨的典故,拿来冒充相府邀请,其意是想要诈我上马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