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洛书负手在堂上,神情倨傲。
他向前走了一步,向余有丁道:“余大人,难道觉得张敬修,张懋修二位考生的文章不妥吗?”
余有丁听了捏须道:“这?”
何洛书走到申时行面前,长长行礼问道:“申阁老以为如何?”
申时行笑了笑道:“此落卷,是我和余大人从你房里的落卷中搜出的,我们自是不能再说了,应该避嫌。又一名身为同考官的翰林起身道:“此文若是落榜,下官愿从翰林院去职!”
一位老翰林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道:“此文若是不取,文人无骨,文道不彰!”
一名年轻的翰林起身道:“三位大人,与权势相较,吾更爱好文章!”
又一名翰林起身道:“三位大人,此卷若不为会元,吾无话可说。”
剩下几名翰林官则是更是干脆,直接起身道:“下官附议!”
“下官附议!”
“下官附议!”
同考官里的十一位翰林,除了何洛书外,其余十名翰林一并都是支持这篇落卷。
在场阅卷官,对读官,弥封官等众多官吏看得这一幕都是目瞪口呆。
万历五年时,张居正欲夺情,满朝百官皆作哑巴,科道官员,各道御史没一个人敢说话,唯独众翰林们敢投书朝堂上,直斥张居正,甚至几十名翰林追至张居正家里‘逼宫’。
堂堂首辅张居正,不得不拿把刀横在脖子上,对逼宫的众翰林们说出了,你们再逼我,我就自杀之类的话。
翰林官的风骨,今日众人算是真正见到了。
何洛书顿时颓然,他今日等于被翰林院的同僚们抡起胳膊,猛抽了几十下耳光,算是彻底名声扫地了,再也无颜在翰林院待下去了。
这时候申时行出面道:“诸位静一静,静一静。”
众同考官都是向申时行行礼。
申时行笑着道:“诸位的心意,本阁部明了了,对于何大人嘛,本阁部相信,他也只是一时之失。衡量文章嘛,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所以此事不宜再追求,一味苛求,满朝百官以后谁还敢充任同考官。”
申时行这话一出,何洛书感动的差点眼泪都下来了,这真是雪中送炭。众人都是暗讽,这申时行果真是张居正的跟屁虫,替张党之人开脱。
他既出面这么说,身为刑部尚书的严清,也就不好再追求何洛书,只能将他放过了。
“不过嘛,”这时候申时行话锋一转,“这篇从何大人房里所搜得落卷,确实是一佳作。”
说着申时行笑了笑与余有丁对视一眼道:“余大人,常与我道,文章已是走了穷途没路,无论是复古秦汉,还是师法唐宋,天下读书人都已是将文章写到了极处,所谓极处,也就是尽头,不能再一步了!八股文也是一样,但是这篇文章,却让我等见了另一个天地!”
说到这里,申时行向余有丁点了点头,余有丁也是捏须微笑。
申时行手持卷子笑着道:“本官问你们一句,什么是尔等心中最好的文章?”
听申时行这么说,众人都是神色肃然。申时行当年科举,殿试第一,会试第二,绝对有资格说这句。
所有人都是露出了倾听的神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