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船至通州最后一段路,即是惠通河。
惠通河也称为里漕,乃是元时郭守敬开挖的,但这一段河也是最难走的,经常枯水,每到枯水时非雇佣纤夫拉船不可,如遮洋船这等五百料大船,一艘船非几十名纤夫不可。
故而过这一段河也不容易,漕船要自己找纤夫,两个字不行,一定要雇佣当地纤夫方可。
这些纤夫都是有‘堂口’的,平日都好勇斗狠,要过运河非他们不行,若是漕船请外人拉纤,会被他们打跑,属于本地垄断行业,故而这些纤夫坐地起价是少不了的。
不少漕船逼于无奈,都不得不请了纤夫,楚大江舍不得这钱,还是决定带着自己的运兵拉纤过河!”
林延潮知自己也帮不上什么。一路走来,他也不由自问。
这每年四百石漕粮,每一粒上都是运兵和老百姓的血肉,再被那些食肉者层层瓜分。
仅仅是这漕运一道,就可见得当今吏治*到什么程度。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路,看来还有很远很远啊。
林延潮也是拱手道:“楚把总,以后若是有难处,就来福州会馆拿着我的帖子来找我。”
楚大江拱手道:“某就不多说了,说了就矫情了,这情记在心底。”
展明,陈济川二人与楚大江亦是惺惺相惜,众人说了后会有期的话,当下在码头上作别。
林延潮从船梯上下船,在码头上雇了一辆马车,当下往福州会馆去了。
从通州码头至皇城还有老远,去的时候,天还亮着,到的时候天已是擦黑了。
马车颠簸,加上漕船最后那几十里,令林延潮疲乏不堪,无暇看什么风景,只一脑门子想找个枕头睡个好觉。
下了马车,抬起头就是皇城城墙了,城墙上灯笼挂了一排,还有一大城门楼子。
一问车夫得知这是宣武门,林延潮心道原来福州会馆就在宣武门外。
上一世他北京不是很熟,但是忍不由还是脑补,这是几环啊?房价多少钱一米啊?
住这个地方,要不要一个月几十万啊?
三人拿着行李,来到会馆门口,但见福州会馆四个字招牌挂在门匾上,三开间的大门,看上去有些破旧,里面也是冷冷清清的。
林延潮走进大门当下用俚语问道:“有人吗?”
半响一人用俚语答允道:“有人,有人。”
此人从楼上屁颠屁颠地跑下来,走了几千里路,终于听到熟悉的家乡话,林延潮顿感亲切。
对方道:“我是会馆掌柜,不知公子高姓啊?”
林延潮道:“在下姓林,是来京师赶考的举子,想在会馆里借宿。”
掌柜听了不由奇怪道:“原来是老爷,你真是要来会馆住宿?”
林延潮道:“是啊,不是说本地举子可在本地会馆住宿吗?”
这时候会馆就是同乡官僚、缙绅和科举之士居停聚会之处,也称作试馆。
这掌柜道:“话是如此,但本地会馆有些年久失修,怕是不合老爷的意思啊。”
林延潮也是心底有数,自从林燫和龚用卿从朝堂上退下来后,京师里本地籍官员没有三品以上的大员照看,故而这福州会馆也是没落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