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十二个钱箱运到朝堂大殿的几乎同一时刻,王子兴带着一队人马破了工部将作监胡郎中的宅门,因为印坊管事供认是这位胡朗中下达的私印税票的指示。
接下来自然还是那一套,当场用刑拷问,逼他供出给自己下达指示的又是哪一位,然后让他在口供上画押摁手印。
再接着便是破门抓下一个人,做事的流程来一遍,依然是根据口供,顺着瓜蔓一个接一个往根子上捊,因为办下此事必须要抓紧时机,所以中途连片刻都不曾停留迟疑过。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不算印坊管事这个最底层的小脚色,王子兴带着人马合共逮拿了工部将作监郎中一位、工部主事一位,甚至还有一位茶盐提举司的郎中与一位开封府的推官也被牵连进来,一并被逮拿了。
逮了四个人,收获了四张口供,但要想照着口供继续往上捊,就已经捊不动了。
因为工部主事供出来的上级是工部侍郎,而工部侍郎这会儿正在朝堂大殿上议事呢,王子兴就算再疾恶如仇、行事无忌,也不可能带着人冲进皇宫朝堂,当着天子与群臣的面儿把人逮拿拷问。
进行这个地步,动静就已经闹得很大了,当然不可能不走漏消息,被波及到的工部衙门、茶盐提举司衙门、以及开封府衙门都纷纷炸了窝儿。
开封府衙门曾经试图阻拦王子兴带人逮走他们的那位推官同僚,但被王子兴用赵德昭给的官文谕令硬顶住了。
被抓走一个主事的工部衙门、被抓走一个朗中的茶盐提举司衙门,也都是类似的反应:措手不及,阻拦无果。
这几个衙门里办事的那些中下层官吏们人微言轻,自然是拿不出担气出头硬挡的,尤其是对方似乎名正言顺——王子兴手里有一份天水郡王兼钦命契税督办的官文谕令,命令上写明了逮拿扰乱朝廷税务之人,胆敢阻拦便是阻差办公。
小鱼小虾虽说不顶事,本来还有说话够分量的大佬在,每个衙门总有一两个大佬。
偏偏在此刻,各个衙门的大佬都上朝议事去了,下属们想要紧急报告情况,却没有进宫的资格,只能候在皇城宫门处急得团团转。
“好了,暂且收工!”
王子兴干完最后一票,命人拷打拿到了茶盐提举司郎中的一张认罪口供后,挥手吩咐道:
“立刻把五个人犯都押送到开封府衙门!”
“舅老爷!小人不明白,咱们好不容易逮拿来的,又送回去交给开封府衙门?!这里面有一个推官就是在开封府衙门里抓的啊,当时为了抓人都快跟他们打起来了,现在又送回去?岂不是白忙乎了一场!”
来自天水郡王府的一个护卫小头目立马提出了异议,他手按佩刀的刀柄,看向王子兴的目光颇有些不善,看起来似乎是怀疑自家王爷的这位舅兄被人买通,吃里扒外背叛王爷。
王子兴原本是个一点就炸,不点也炸的狗脸脾气,但看在那把刀的份儿,他决定还是耐心解释一下:“这是郡王殿下早就安排好的,我不过遵令照办……”
“放虎归山,纵蛇入窟,郡王殿下怎会如此安排!”那位护卫头目并不肯信,显得十分气愤。
“我问你,倘若晋王在开封府衙门坐镇,咱们能闯进去逮拿到那位推官人犯么?”
护卫头目倒也是个实诚的,想想后说道:“不能。倘若有晋王坐镇府衙,逮拿了印坊管事最多再逮拿一个,咱们自己就得全伙儿开封府官差抓去府衙大牢吃牢饭了!”
“我再问你,等晋王知晓此事后,自然是会提出把人犯转到开封府审办,咱们郡王还能留得住吗?
“自然是留不住的,审办刑案是开封府的份内,刑部、大理寺不会拦着,圣上没有理由拦着。”
“不错,既然反正都扣不住人犯,还不如抢先主动送过去,让开封府无话可说,人犯不重要,口供才重要。”
王子兴稍稍停顿,心里改了主意,打量了一眼护卫头目:“听你谈吐是个伶俐明理的,押送人犯转交府衙的事情,就不用你去了,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说着他拿出五张口供交到了护卫头目手上。
这五张薄纸,是今日他们六七十号人满东京城奔来蹿去、折腾得鸡飞狗跳的最终收获。
“你马上想办法把它送进宫中,交到殿下手里,越快越好!”
“殿下越早拿到它,在朝堂上说话就越有底气!”
……
就在护卫头目骑着马朝着皇城飞奔之际,朝堂大殿之上,御史中丞唐继先俯身伸手,在钱箱里抓起一大把铜钱,然后猛地撒手甩开,叮叮当当,殿中满地铜钱乱滚。
群臣目睹此番情景,无不面面相觑,甚至还有人怀疑这位御史中丞是不是眼看自己落不得好,便要装疯耍赖了?
只有晋王赵光义低眉垂目,宛如老僧入定,似乎全然与他无关。
赵德昭瞥了一眼晋王叔父的脸色,又瞥了一眼站在大殿中央的唐继先,心里隐约猜到了一些,嘴角不禁浮现笑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赵匡胤可不觉得此事好笑,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厉声喝问:
“唐继先!朝堂之上,你公然抛洒国帑,这是何意啊?你把朕的儿子一番辛苦随手乱抛,真当朕没有脾气吗!”
“这哪里是国帑,分别是私财!”唐继先大吼出言,一语石破天惊!
大殿之上,瞬间便是一静。
群臣目瞪口呆。
御座上的赵匡胤脸色铁青,他已经认定这个老儿就是装疯卖傻,正要传呼内侍将他撵出去。
唐继先忽然噗通一下,在大殿中央跪了下来,眼中流下泪来。
众人不由得又是一惊,因为除非某些特殊情况或者极为正式的场合,大臣们通常是不必下跪的,大宋朝不兴这个。
赵德昭看得很想笑,只能苦苦忍住,心里想着:“唐老匹夫,开始你的表演吧,老子倒要看看今天谁演得过谁?”
赵匡胤怒气半点不减:“唐继先,你这是认罪了?朕给过你机会,你现在才认罪悔过,不觉得太迟了吗?”
“臣认罪!”
唐继先跪在地上,双目流泪,痛心疾首地道:
“是认了替天水郡王隐瞒之罪,是认了直言有伤圣上父子之情的罪!”
“圣上给天水郡王机会,臣也给过天水郡王机会!”
“可是事到如今,为了大宋社稷,臣不得不冒死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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