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串的疑问在心中一闪而过,赵德昭瞬间就悟了。
这也不是什么高深复杂的玄机,只是特别搞笑而已。
他的脸都憋紫了,赶紧应了皇帝老爹一声,匆匆跑出殿门后立马放声爆笑了一场。
自打穿越以来,赵德昭一直是打心眼里觉得,皇帝老爹赵匡胤的言行风范颇有开国天子的堂皇气象,比起阴险腹黑的叔父赵光义到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
但现在他才发现,皇帝老爹的腹黑本事比起赵光义半点不差,而且手腕更加高明,给人挖坑挖得不动声色——南汉派遣使者千里迢迢前来祝寿,直接把人禁锢在客馆不放出来,让使者不能出席寿宴拜贺天子,过后再以此为由问罪南汉,就这种骚操作一般人还真想不出来。
周自明显然猜得没错,他通过寿宴的某个细节,看出大宋朝廷与南汉小朝廷之间明显有问题,天子可能会有意对南汉动兵。
但赵匡胤显然技高一筹,他压根就是不动声色创造出了问题本身!
想明白这些后,赵德昭是既好笑又佩服,心里同时也对如何完成老爹指派的任务更加笃定。
“走,去礼部客馆!”
快步出了宫门,赵德昭跳上坐骑,对着钱牛儿和随行护卫挥了一下手,众随扈立马跟上。
“爷,去哪个客馆?”钱牛儿小跑跟上殷勤探问。
赵德昭这才想起礼部给藩属国使节安排的客馆有六七处,而且不在同一个地方,也不知道南汉使者被安顿在了哪一处客馆,这种细节问题皇帝老爹是不会管的,只能自己去礼部迎宾司打听。
钱牛儿也想到了,试探着道:“爷,那奴婢这就先跑去礼部问一问?”
“不用这么麻烦。”赵德昭自己稍稍一想,脑筋便拐过弯儿来,一摆手笑道:“直接去最破最小的那家客馆,一准儿没错。”
南汉领地狭小,国力贫弱,还一向不受待见,他们的使者来了可不就得住在最小最破的客馆嘛?反过来要是北方强国契丹的使者来了东京,那一准儿就是要住最大最豪华的客馆,享受最殷勤的接待。这年头的国际关系跟后世是一样的现实,个中情理古今并无不同。
钱牛儿牵着缰绳走在马头侧边,转过头朝着赵德昭笑嘻嘻道:“其实奴婢还有一个更不麻烦的法子,就凭您的尊贵身份,哪里还用得着亲自跑去客馆接见别国使者?只要不是北边契丹来使,您只消安坐在府邸,派人递一句话过去,那些小国使者们还不立马屁滚尿流跑来求见?”
赵德昭噗嗤一笑,拿马鞭轻敲一下钱牛儿的脑袋,板起脸骂道:“老子要是想抽你的话,要么是把你喊到跟前再抽你,要么是直接闯进你的狗窝子抽你,你更害怕哪一种抽法?”
钱牛儿抓了抓脑袋,对赵德昭的问题感到十分疑惑,两种抽法不都是挨抽,能有个啥区别?
……
事实证明还有区别的,赵德昭突然抵达位于城东的那一处最破旧狭小的礼部客馆后,把困居在那里的南汉使者一行人惊得鸡飞狗跳,不大的庭院里乱成了一锅粥。
“小国正使项鸿才叩迎上国郡王殿下。”
“小国副使许望叩迎上国郡王殿下。”
因为赵德昭来得极为突然,南汉正副二使者心中过于惊恐,以致破格对赵德昭行了最重的跪礼,而按照正常的礼节规矩,藩属国使臣只需要对大宋天子磕头下拜,对于其他人只需打揖作躬便可。
赵德昭安然受了两位使者的大礼,背着双手冷起脸打量跪在脚边的南汉正副二使者,并不叫两人起身。
两位使者只得不尴不尬地跪在那里,犹如一对正在领人主人责罚的奴仆。
负责掌管此处客馆的迎宾司郎中实在看不过眼,走上前低声对赵德昭道:“殿下,您该叫他们起身才对。”
赵德昭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
那郎中犹自不悟,说话的语气反倒加重几分:“殿下,您受了外藩使臣的跪礼拜见,已经是越矩非份,他二人虽是来自僻陋小邦,但毕竟有使者的身份,殿下如此折辱,绝非我大宋上国待客之道。”
赵德昭觉得这个货肯定是读书读坏了脑子,不懂啥叫“礼仪即政治”,斜眼晲视着他:“你贵姓?”
“免贵,蔽姓吴。”
“噢,原来姓吴,你要是不答,本王还险些以为,你跟本王已经辞世的老师薛公一个姓呢!”意思你算老几,也来教本王做事?
吴郎中被呛得满脸通红,敢怒不敢言,讪讪地退到一旁。
赵德昭不再理会此人,背着双手俯视脚边跪着的两位南汉使者,冷哼了一声。
“你二人即然自称是专程前来给我大宋天子祝寿的使臣,然则前些日子我父皇寿诞正日大宴,你二人居然没有前来出席拜贺,这是何道理?莫非在消遣我大宋君臣!”
副使许望眼见赵德昭开口第一句,便是天大的一口黑锅当头扣下,立马就急眼了,大声抢着辩白:
“郡王殿下!寿诞正日大宴,我二人倒是极想出席拜贺,可是自打我等住进客馆以来,昼夜都有兵丁在此把守,一行人困居馆中,一步不得外出,又如何能够——”
并排跪在旁边的南汉正使项鸿才又是急打眼色,又是伸手连掐了副使许望的小腿好几把,这才阻住他继续发急犯傻。
正使项鸿才神色镇定,沉声道:“郡王殿下容禀:我等小国使臣,乃是粗野鄙陋之人,未能识得上国礼仪。不蒙天子传召,我等焉敢擅闯寿诞大宴呢?其中万般不妥当之处,还请郡王殿下酌情体谅。”
赵德昭不禁多看了项鸿才一眼,此人说话很有十世纪外交家的风范,既保住了小国使臣的体面,身段也放得够低,不致于触犯强邻大国,比起副使许望的那一通急赤白脸还不讨喜的真话要高明得多了。
“也罢,你二人既然自认粗野鄙陋,不识上国礼仪,本王一向宽仁,也就不与你们计较。”
赵德昭稍抬手,含笑示意两人起身,随即话锋一转:“但你们携来的寿诞贺礼,总是不好再鄙陋的吧?”
此言一出,满场俱静,人人面面相觑,堂堂郡王没说上三句话便公然开口索贿,居然还能这么不要脸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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