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能看见血迹愈发多了, 连着拍到岸上的海浪都带着丝丝猩红。
花寻稍稍抬起了些头, 正好看见那具半伏在岩石上, 半个身子泡在水里的墨色身影。
不过离得还是有些远,有些看不清。
花寻一步步走近,还有半步之遥的时候俯下了身子, 将手探向他的脖颈。
没有任何跃动。
又探向鼻息, 依旧是一片冰冷。
“沈爻?”花寻将信将疑的试探了一声。
没有应答。
“沈爻,能听见我说话吗?”
花寻说着将他翻了过来。
心口前触目惊心的伤处,已经可见里面的白骨, 还在不断的往外溢着血水。
这种场景以前花寻看一眼就会回避,这一次却是破天荒盯着看了一刻钟才回过神来。
知道是没有回应, 但花寻还是忍不住多问了几次。
眼前这幅场景,大抵是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很长时间花寻整个人只是一个呆滞的状态, 面无表情,拉耸着脸。
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他的仇家。
“海水里多冷, 快起来, 我们回去了。”花寻见他不答,干脆自顾自地拉过他的一条胳膊, 绕到了自己肩膀,试图将他架起来。
不过沈爻虽然是瘦削,但到底也是成年男子的体格。
花寻第一下不但没成功的将他拽起来, 反倒是自己也险些跌倒。
一次起不来就第二次, 花寻对这件事儿十分固执, 就这么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个动作,总算是把沈爻半背半拽的从地上拽了起来。
从这儿出结界也不远,出了结界就可以用轻功了。
“喂,花寻。”
刚没走两步,花寻就听见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花寻差点儿忘了,沈惊蛰还在。
花寻转过身去,又将肩上的人架紧了几分。
沈惊蛰道:“别白费功夫了,没用的。”
没用的。
这句话像是一记闷棍,敲得花寻半天未回过神来。
方才还无喜无悲的面容倏地变了,眼眶里也多了些什么,但却是没有说话。
什么叫白费功夫,怎么会没用。
其实事到如今,花寻倒不是共情能力差才如此冷静,就是太擅长自欺欺人,哪怕沈爻都已经这幅样子了,还是能暗示自己——他还在。
“花寻。”沈惊蛰见他不说话,便自顾自的准备走上前去,“你带着他他也——”
然而还没靠近,花寻先是向后退了两步,跟动物护食一样,将那具毫无生气躯体护在身后,眼神里尽是警惕。仿佛沈惊蛰再靠近一步,就要把他生吞了似得。
“不是,这人各有命数,你且听我说——”沈惊蛰说道一半儿,赶忙快步上前,没等花寻来得及躲闪,便抓过了他的手腕。
花寻见此依旧是一句话没说,却是死了命的挣扎。
因着另一只手要架着沈爻,也没办法拔剑,见着挣扎不过就差直接上牙咬了。
这一次沈惊蛰明显感觉到花寻的力度比以前大了许多,甚至自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
“把他留在这儿罢。”
最后沈惊蛰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话一出口,方才还死命挣扎的人倏地就不动了。
过了好半晌,花寻才颤颤巍巍的开口,“你说什么?”
“把他留在这儿。”沈惊蛰又重复了一遍,见着花寻不再躲着自己便把手松开了几分。
“想都别想。”
“把他留在这儿,能保证他肉身不腐。不然你觉得他现在这幅样子,浑身是血,哪怕带出去也会被秃鹫抢着啄食光。即便是出了海域,尘世现在天气已经热了,带不回远寒观就——”沈惊蛰依旧是不愠不怒的解释道。
听到这个理由,花寻半晌没说上来话。
沈惊蛰也不催他,“不过要是花寻并不介意我方才说的那些,自可现在就走。我绝不拦着。”
花寻还是没接话。
“你再好好想想。”
这么一说不算,花寻忽然又想起来了不久之前的那件事儿。
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棺材的那件事儿,虽然场景是骇人了些,但真的就跟睡着了一样。
别说不腐烂,还带着些幽暗的异香……
等等,异香。
花寻忽然想起来,方才好像从孟言孤身上也飘出来了这种味道。
似乎是檀香和兽骨香,用来保尸身不腐的。
但碎片上却是也沾上这种味道,所以沈爻才辨识出来孟言孤身上带的有东西。
沈爻见着瞧着他又恢复了沉默,趁他不注意突然下手,将那具身躯抢了过来。
“你做什么?”花寻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爻已经不在自己肩上了。
“保存得当,还有重见天日的可能。”沈惊蛰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一手拽着死气沉沉的躯体,一手拦腰抱着花寻,从悬崖底下轻功上去。
这一次沈惊蛰明显加快了速度。
一路上花寻只能听见一阵阵风哨,连眼睛都睁不开,刚想说些什么,一张口就是吸入一口风沙,换来一串咳嗽都是轻的。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又回到了方才在逐鹿城的皇城里的那个地宫的前院。
被放下地的时候花寻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一片晕乎,一时间连站都站不起来。
“花寻在外面稍歇片刻,我去去就回。”沈惊蛰说完之后扛起来沈爻,朝着塔楼的方向走去。
进去之后沈惊蛰从窗棂向外望去,发现花寻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赶忙设了个阵法,防止他跑出这块儿四方地。
喜欢穿成白月光[穿书]请大家收藏:(wuxia.one)穿成白月光[穿书]武侠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见着沈惊蛰走了,花寻才又一次问了脑内的那个声音,“你不是说过沈爻不会死吗?”
“说句话啊。”
方才花寻并未表现出太多悲喜,一个是因为冲击力太大,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再一个便是心中一直念着说来话长大哥那句,“沈爻命大,死不了的。”
所以哪怕丹魄都被挖出来了,呼吸也没了,花寻心里还是有那么一根救命稻草没断。
“喂,我知道你能听得见,怎么不说话?”花寻越是得不到回应心里越是没谱,连着声音都哽咽了几分。
“嗯……”
等了半晌总算是等来了一声闷哼。
“这件事儿说来话长,容我慢慢解释。”
花寻乖巧的坐着,等他解释。
“是这样的。花寻先生应该也看过,这一段儿剧情原本沈爻就不应该出现的。”说来话长大哥说到这儿稍微停顿了一下,“而且最后拿到碎片的人也和原著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剧情暂时失控了,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大哥一面说着一面调出来了一段文字,“原著里这个小副本的结局,你自己看看罢,没什么直男不宜的东西,放心看。”
这句话倒是不假,上面写着的大意是,沈惊蛰诱骗花寻喝下药酒,拿到碎片。换来的就是血寒傍身,一度连路都走不了,尤其一嗅到檀香便会加重症状。再遇见兽丹发作,更是痛不欲生。万般无奈下,只能舍弃远寒观的与世无争,准备去天庭谋职位,以求得到解药。
再后的事情好像又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了,花寻没再看下去。
但这一段之中的确是只字未提沈爻的名字。
虽然也没明确表达这人已经不在了,但花寻觉得估计是凶多吉少。
说不难受是假,哪怕知道现在自己身处书中世界,只是虚幻。
可是这个虚幻实在是太真实了些。
“抱歉,这件事的确无能为力,我知道花寻先生在意沈……”
“接下来该怎么做?”花寻没等他说完,便把话题拉回了主题上。
伤春悲秋的事儿暂且放着,怎么把剧情走完圆满,回到现实才是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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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惊蛰一路扛着这个跟自己差不多一般高的躯体上了塔楼的顶层。
木门已经年久失修,沈惊蛰见此稍稍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挥了挥手,让已经破败的环境焕然一新。
不仅是木门恢复到了以前的模样,连着周围的壁画也润了色,恢复了最初的样子。
沈惊蛰这才推开门。
一开门,一旁的香炉里已经袅袅冒着白烟,地上一尘不染,天光照进来的角度正好散落在一旁的书架上。
一副静谧的画面,完全看不出此地曾经发生过什么。
沈惊蛰把已经不会动的躯体带过屏风,放在了桌案前的椅子上。
沈惊蛰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用法术替他抹平了狰狞的伤口,又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来了一副半面面具,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替他带上。
带上之后沈惊蛰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忽然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书架上的竹简掉了一地也没去收拾,找了许久,才算是翻出来了一副已经缺角了的画卷。
不仅缺角,四周已经开始泛黄,用再多的法术都回不到最初的那种陈旧。
沈惊蛰将画卷摊开,也摆在桌案上。
看着之上的画面……应是世间极乐,最为亲密无间的举动。万顷山涧,溪流旁边,交叠在一起。
画工自然是精湛,哪怕时隔多年,依旧勾人心弦。
但沈惊蛰看着却是怎么一高兴不出来。
刚开始还能发出一声自嘲般的声音,后来渐渐地连目光都锐利了几分。
看了好半晌,沈惊蛰取下一旁搁着的毛笔,重新沾了墨,悬在半空中,似乎是要往画上添点儿什么。
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把笔扔了出去。转身看向椅子上那个不会动的躯壳,
“……原来还是第一世的模样是最好的,果然人不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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