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个缺心眼的!你想的美吧。守西边的是老大,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嗯?你听听,机枪声这个脆,这个轻松,听见过么?好听吧?你当鬼子跟你这缺货一个样呢?喜欢找死?我要是鬼子现在就下令撤了,他那机枪根本不是人能打的!”
“撤了……那不也是好事么?”
“好你姥姥!当鬼子全是呆子吗?他西边打不动不就换东边了吗?愁人玩意!”
“呃……谁是呆子?”
“自己打听!”
“……”
“我说各位,一个个都是英雄,说说吧,怎么办?嗯?英雄们?”
“排长,我觉得……”
“小猴,你就别说话了。听话,消停会儿,排长现在头疼。”
“嗯。”小猴子重新去当他的观察哨。
耗子终于将他的步枪横架在腿上,抬起头严肃道:“我觉得咱们应该摆两个工事,分成两组,能守住更长时间,也不至于一颗榴弹全窝端。”
“姥姥的这屁你现在才放?”
“这屁我刚才就放了。”
“……”熊皱起了丑陋眉毛似乎在回忆,似乎……有了点印象。
耗子也没兴趣再补充,因为那熊满脑袋都是消极怠战,这头懦夫熊根本都不想守,又怎会记得有勇气坚守的谏言。懒得鄙视熊,一窝端了更好,死个痛快罢。
“有没有什么能保住‘下牙’的办法呢?”熊翻着蛤蟆眼望天嘀咕着。
耗子更无语,这个屁也算白放了!他压制了内心的愤怒,暗暗发誓,以后憋死也不再放一个屁!
起义者察言观色到现在,总算摸清了排长的真正想法,于是清咳一声,十分不自然地扭扭脖子:“咳……那个……排长,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赶紧放!”
“刚才我看……那卫生兵把碉堡里的伤员转送到对岸去了。受伤总是难免的……咳……嗯……这要是一不小心腿上中个弹,是不是也得抬走?”
“……”一众瞠目。
一只耳还不自觉地跟着讷讷:“感情你的意思是……不过伤腿不科学吧?咱这是工事,要伤也得是上半截才像话!”
所有的目光都瞄向起义者了,把他看了个脸红脖子粗:“嗨……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呵呵……呵呵呵……”
“开玩笑?”这么会儿功夫耗子的脸色已经变换过n次,白变绿绿变蓝蓝变黑:“你知道你说什么呢么?你猜我现在有没有可能直接用刺刀捅死你?”
熊一直呆着,咔吧着他的蛤蟆眼,像是在咀嚼,又像是在回味,楞是没愤怒,他怎么可能因此愤怒呢?他就是这样一个臭不要脸的货!目测他还居然心动了!
就在气氛已经尴尬到开始冒凉气的时候,无良熊的一双丑眼开始放光,眼神从萎靡不甘逐渐变成了狡诈无耻,他又是他了。
“这才是老子的好弟兄!”熊掌下意识拍在了熊腿。
“……”起义者总算呼出一口大气,面前的熊仿佛瞬间高大,真是个千古难觅的好排长,险些被这熊感动得热泪盈眶!
“排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呢么?我觉得有必要……”耗子攥紧了横在他腿上的步枪,挂在枪口上的刺刀微微晃。
“闭嘴!这里老子说了算!”
“我现在要去见连长!”
“你有什么资格跟老子咋呼?不愿意闭嘴就赶紧滚蛋!”
耗子黑着脸,二话不说拎枪起身,撒开腿直奔石屋。这种情况必须反映,他会要求代理指挥右翼阵地防守。
熊站立起来,在风里,一如既往地高大,令从属者不禁仰望。
“姥姥的,工事堆在这看着就不吉利,再竖个牌子都能当坟了!幸亏小鬼子先选了西边,老子还有时间活。还楞个屁!拆!拆!拆!赶紧拆!搬家换地方,把那些沙包给我倒了,这能防住个屁……”
小猴子不问不说话,闷头开始搬,无论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坚信熊是他的好排长,哪怕熊真的那么做……也是。
正面方向嘈杂一片,重机枪与重机枪相互吵成了一锅粥。
王强这是第一次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火力吸引’,鬼子的轻重火力在正面间隔摆开,交替向碉堡压制,十几个鬼子步枪兵左出,十几个鬼子步枪兵右出,树桩,浅坑,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掩蔽,猥琐向前匍匐,压制左面则右边往前蹭,压制右面则左边往前爬,虽然前进速度极其缓慢,但那些步枪兵坚定地往前蹭。一副只要你装甲车机枪敢停歇不管我就敢跃进的态势,逼着装甲车的火力必须打。
重机枪的射击根本没法停歇,刚刚打的那些蛆虫般猥琐蠕动的步兵目标全伏在雪里不见,鬼子的重机枪轻机枪便立即嚣张起来,疯狂把子弹往碉堡上灌。主射手当即倒了,副射手再变主射手,重新改为火力反压制,把弹道送向鬼子的火力位置,依仗碉堡的防御性,逼着那些轻重机枪一个个仓惶停歇,可是那些蛆虫般的步兵又开始一寸一寸往前挪,那一个个显露又伏下的钢盔看得王强头疼眼疼牙更疼,不得不再次开始放大声音吼着,指挥重机枪重新压制那些步兵。
一遍又一遍,循环。
大正三年式重机枪正在向着它的射击极限攀升,当激起的雪从射击孔外飞进来溅落枪管,瞬间化作一缕飘雾,并且发出刺啦啦微响,枪管也许很快要红了,枪身都是烫的,现在连刚刚滑出枪机的保弹板都是热的。碉堡里每一张面孔都已经是麻木的,机械地忙着,那额头竟然开始渗出脏汗。
突突突突突……这没完没了的枯燥冲击声覆盖了一切,仿佛连心跳都已经与重机枪同旋律。
稀里哗啦叮叮当当……无尽迸落的弹壳已经不再是掉落地面,而是砸在地面的弹壳上,清脆的声音这时却令人觉得烦躁压抑。
早已闻不见味道了,硝烟弥漫了一切,无论鼻子还是眼。地面上到处都是弹壳,有些位置已经变得黏糊糊,尤其是机枪射手脚下附近,他的鞋底沾满了血泥,而他自己的血也将在某个未知的下一刻洒在脚下,沾在下一个射手的鞋底。
观察孔已经变成了射击孔,王强正在疯狂拉拽他的步枪枪栓,拼命向射界内开火,另一侧也有战士用步枪加入了射击,为疲惫的重机枪分担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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