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惊慌的战士看过去,一直蹲在碉堡内角落里的伪军俘虏突然站了起来,激动地挥舞着拳头道:“打他娘!过来就一窝端啦!”同时顺手抄起不知哪位的步枪,冲到了朝桥的射击孔后,还没来得及朝外伸出步枪,便趔趄了一下,一颗飞进射击孔的流弹已经撕碎了他的半个耳朵。他却执拗地不肯放弃,顶着噼噼啪啪的迸跳声,摆上了步枪,拉枪栓,没拉动!
很不幸,这位勇敢的俘虏捡起的是他自己那支枪,命运对他是多么的不公。于是他站在射击孔边,枪托朝下竖于地,不顾没了半个耳朵的伤口正在淌了满脖子血,也不顾身边的射击孔正在一次次飞进流弹,又开始习惯性地抬脚踹他的枪栓,踹得比今天早上在路边那时更疯狂,踹得忘我在弹雨中,把五个八路观众都看傻了眼,看得忘了鬼子正在冲过来,看得一时忘记了危机降临。
……
提着机枪冲向了碉堡出口,光线猛地强烈,世界瞬间变得格外清晰,蓝色的天空无色的风,白色的荒原枯黄的草。
紧贴着碉堡出口处的外墙壁卧倒,然后沿着微微的圆弧形碉堡外墙快速匍匐,直到视线里可以看到桥面,看到端着刺刀的鬼子正在桥上向这里奔跑。
架上机枪,冲在最前距离最近的鬼子似乎也发现了猥琐贴在碉堡外墙根下的自己,因为那奔跑中的鬼子正在瞪大他的眼,想要在跑动中端起他手里的步枪。
哒哒哒哒哒……
太近了,没空再点射,扣住机枪扳机便不再放手,让一个弹夹二十发子弹全变成风,向桥上狂吹,转瞬吹尽,又果断放手去扯腰后的快慢机。
呯呯呯呯呯……
他手里的驳壳枪尚在疯跳,地面却猛地开始震颤。
轰轰轰轰轰……
一波六颗手榴弹,其中还掺杂着掷弹筒榴弹,如雨般在碉堡附近范围内各处乱散开花。马腿和嘎子的无差别爆炸覆盖,把他们那爬在碉堡墙根下的连长和碉堡一起淹没在了激迸硝烟中。
又一次被幸运眷顾了,陆航头土脸,狼狈地爬回了碉堡里,耳朵里嗡嗡响,头痛欲裂。
他很欣慰,在没有他这个连长协调战斗的情况下,嘎子和马腿居然知道关键时刻朝他这碉堡来一下,差点把他这个连长给废了。
这一波爆炸覆盖并没能炸到冲桥的鬼子,因为本该冲过桥的鬼子大部被陆航灭在桥上了,本来可以全灭,但是这一波爆炸把陆航最后的射击给打断了,逼得他慌不迭往碉堡里爬。他确定还有三个鬼子没能照顾到,一个因为冲在了最后,后来看到桥北头的爆炸覆盖而趴在了桥中间,另外两个在接近北桥头的时候因为陆航的猝然射击而被迫提前跳下了桥,现在应该眼皮下的河岸,落差不算太大,肯定没摔死。
截至目前,初步战术目标达成了!虽然守桥还不到一个小时,已经让鬼子忙了个够,并且造成了鬼子伤亡,也让鬼子认识了天沟村特战连。陆航不知道鬼子本来也没打算连夜进山,但他必须按照鬼子是要连夜进山来打算,现在这种状况下,鬼子一定需要在张家镇或者小河村停下短暂休整一晚了。
“挑撤退信号!你们几个现在就走!绕碉堡后面去往后爬。”
冲锋已经结束,鬼子的压制火力已经停歇,陆航将机枪重新摆上了射击孔,然后试图朝碉堡眼皮底下观察,可惜,根本看不到近处的岸,那两个受伤的鬼子一定会试图爬上来。无奈,再将枪口瞄向桥。
……
冲锋的十二个鬼子死了九个,两个即将冲到北岸的鬼子在陆航的意外火力打击下被逼得提前跳下了桥,不过距离已经够了,这俩鬼子没掉进冷河,而是摔在了桥下的岸边,一个摔断了腿,一个扭伤了脚。他们俩成了进攻胜利的希望,只要咬住牙爬上河岸,爬到碉堡下,战斗就结束了,谁都拿他俩没辙。
桥上也幸存了一个鬼子,他是跑得最慢的,冲在最后的,被突然出现的迎面火力压趴在了桥中间。能看到两个受伤的鬼子正在下面的河岸往碉堡下爬的只有他,那是低处,别的位置都看不到,所以这鬼子没再站起来去陪着先前的同僚一起变樱花,而是选择了猥琐,等待岸边那俩鬼子完成使命。
但是桥上平坦,一览无余距离碉堡又近,有心跳河,这大冬天,没有完全冰封的河水只是看着都黑黝黝地冷,即便会游泳也未必能活着上岸,即便能上了岸也非冻死不可。
仓惶之间,注意到了附近的一具尸体,毫不犹豫往那尸体后面爬,明知道这么近的距离子弹仍然能穿透尸体,可是那也算心理依仗,能挡多少挡多少。
这具尸体,是桥上唯一的一具伪军尸体,这是一具活着的尸体,因为他就是最早被踢上桥的伪军尖兵。
扮演尸体不容易,天冷,风大,石桥面冰凉,保持姿势均匀呼吸还要不停地鼓励自己要坚强,一边还得念着菩萨活佛保佑不被流弹击中,眼看着就要成功融入战场背景,被所有人忘记,结果鬼子就来了个见鬼的冲锋,结果桥上还剩下个鬼子,往他身后爬,想拿他当沙包。
沙包这种道具能演吗?
“太……太君,您能不能……换个地方?”
鬼子一哆嗦,差点没吓死,眼前的尸体居然睁开了眼,那脏兮兮的丑脸正在朝他露出贱兮兮的谄媚笑。
见鬼子保持着吃惊的表情不回答,尸体又道:“你躲不过的,何必呢!将来我给您老烧纸行不行?”
“……”
见鬼子继续吃惊着表情不回答,尸体不高兴了,谄媚的表情消失无踪,转而换成了焦急面孔:“听不懂中国话吗?你完啦!我不骗你!痛快点跳河里去才是上策!何必搭上我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算我求您了行不行?给句痛快话啊?我现在不方便起来磕头……”
这鬼子还真是听不懂中国话,他是新来的,所以脸对脸鼻子对鼻子一直趴在桥上朝尸体干瞪眼。
尸体终于意识到他在对牛弹琴,这个痴鬼子简直是个瘟神,要命来了!尸体可以演,沙包绝对不当!眼下当尸体还是当沙包已经由不得他自己了,无奈之下扭转了几乎已经僵硬的脖子,朝碉堡看。距离不远,那射击孔里的机枪枪口清晰可见,似乎正在往下方的水面指,看来碉堡里的八路已经知道有两个瘸鬼子在下边河岸了,可惜碉堡里是看不到的,那机枪枪口便放弃,转而向桥面这里扭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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