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仲庭坐在主位,指着沙发旁的客座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陈医生请坐。很抱歉,一早冒昧地邀请你到家里来,因为有些疑惑需要陈医生当面解答。”
陈医生坐下,露出习惯性的和蔼笑容:“没关系,霍少爷不必客气,有什么疑问尽管说,我一定详尽解答。”
霍仲庭眼角微挑,投向纪明媚:“你自己说。”
明媚内心浪潮起伏,攥着化验报告,递到陈医生面前。
“陈医生,您是妇产科专家,请您解说一下这份报告上的内容,可以吗?”
陈医生接过报告,飞快扫视完毕,“纪小姐,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十天前你到外面医院产检的结果,记得当时已经跟你详细解说过了。”
“是,陈医生解说得非常详细,但我记性不好,这上面的各项数据指标代表什么意思,我给弄糊涂了。今日特意请陈医生过来,想听您再说一遍……”明媚看了霍仲庭一眼,“孩子的爸爸想亲耳听听。”
霍仲庭面色一僵,搁在膝头的手指悄然紧了紧。
是的,他想亲耳听听陈医生到底怎么说,更想看清楚纪明媚有没有说谎!
明媚定睛望着陈医生:“陈医生,麻烦您了。”
陈医生对上霍仲庭锐利而深沉的眸子,心底颤了一下。
不过,她对今日的局面早有心理准备,笑道:“呵呵,不麻烦。我们医生一般综合各方面的检查数据,加上经验判断才给出诊断结果。这份报告上的各项指标是具有参考性,但你们没有必要每一条都去细致了解。呵呵,纪小姐可能第一次怀孕,有点太过紧张了。”
明媚的双手覆在小腹上,严肃地把问题挑明:“这份报告,陈医生根据您的专业素养和丰富经验来看,胎儿究竟是健康,还是……”
她不自觉哽了一下,目光坚毅地注视陈医生:“还是胎儿发育不好,存在很大的问题呢?”
陈医生并不知明媚遭遇过车祸,但清楚地知道明媚有此一问,肯定发现自己说谎了,好在早跟那位英子小姐商量过应对之辞。
她清清嗓子,扯着嘴角道:“纪小姐真的太紧张了。你的孕期7周……哦,现在应该是9周了。上次产检结果挺不错的,胎儿发育健康正常,只不过纪小姐的身体看起来太瘦弱了。”
听到“发育健康正常”,明媚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而霍仲庭脸色陡然一沉,布满阴霾。
芝兰自然也听见了,惊疑的目光来回打量明媚和霍仲庭。
陈医生假装不知,看着明媚道:“哎呀,上回交代纪小姐回家一定好好地补身子,怎么半个月不见,感觉你更加虚弱了呢?这样可不好,做妈妈的必须增强体质,等到孩子37、38周足月的时候,才能顺利生个白白嫩嫩的小少爷或小千金来。”
明媚的身子克制不住轻颤,一股眩晕伴随着耳鸣冲上脑袋。
她死死地咬着唇,强迫自己别打断陈医生的话,直到对方清清楚楚地说完,才屏着呼吸一字一字问:“陈医生,你确定没有看错报告,没有说错结论吗?”
陈医生皱皱眉:“纪小姐的意思是……我不明白。”
明媚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你确定——我的宝宝发育健康正常吗?”
“对……对啊。”陈医生毕竟心虚,面对如此直接了当的追问,勉强地对她对视,“纪小姐,你为什么看起来很吃惊的样子?宝宝健康,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明媚一手夺回报告单,从肺里挤出嘶哑的声音:“陈医生,你肯定哪里弄错了。十天前,你就是拿着这两张白纸黑字的报告单,亲口告诉我胎儿发育有问题,建议我手术拿掉。”
“纪小姐……”陈医生的笑容终于挂不住,站了起来,“你肯定记错了,报告内容清清楚楚,我一看就知道结果。孩子发育良好,我怎么可能跟你说出拿掉孩子的话?”
明媚彻底愣住了。
良久,她僵硬地转头看霍仲庭,霍仲庭冷峻的脸庞阴沉骇人。
他端坐在那里,保持着沉默,但周身散发的寒气足以将空气凝结。
明媚碰触到他冰冷质疑的眼神,没有办法呼吸,也没有办法动作,胸口全是濒临爆发的岩浆,翻滚着,灼烧着。
不,自己不可能记错!
陈医生的回答,让她感觉掉进了一个早已预谋好的陷阱,她莫名其妙被人给推了下去。
怎会这样?事情实在太过蹊跷!
抬起眼眸,明媚死死地盯着陈医生。
对!问题就出在这个陈医生身上,可是她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何会招来这种不白之灾?
陈医生被她盯得心惊,忽然站了起来,“纪小姐……你的疑惑我都是如实解答的。你为什么这副表情看着我?”
明媚也嗖地一下站了起来,双手用力地抓住陈医生的胳膊。
陈医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明媚紧跟着往前逼近一步,太过愤怒不甘,出口的声音反而变得轻而缓:“陈医生,我们以前认识吗?”
陈医生被她抓得直皱眉,摇头:“不认识。”
“那为什么要对我前后两套说辞?在康爱医院,在你的诊室里,为什么要告诉我宝宝有问题?”
“纪小姐……”陈医生慌忙推开她,求助似的看向霍仲庭,“霍少爷,我不知道纪小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精神过于紧张,建议去心理科看看。不好意思,我医院还有很多事要忙,先走了。”
霍仲庭起身道:“非常感谢陈医生,不耽误你工作。老五,麻烦帮我送陈医生回去。”
姚立威一直环着手臂斜斜地倚在墙边,冷眼旁观,不动声色将三人反应尽收眼底。
收到兄弟的委托,他义不容辞道:“放心,陈医生是我接来的,自然由我负责送回。”
陈医生走了,明媚没有挽留,因为知道挽留没用。
她思绪很乱,无法冷静,千万个猜测模糊地闪过脑海,却一个都抓不住。
芝兰从头到尾作为一个旁观者,脸色跟明媚一样复杂,碍于丈夫不许她插手的警告,她头一扭走进厨房,将客厅留给两位僵持的年轻人。
霍仲庭冰冷暗沉的眼眸,落在明媚身上。